薛莹在挂灯笼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火炉并没有解释他为什么说自己是一个罪人,但他的语气很平和,仿佛只是在阐述事实,没有一丁点想要为自己申辩的意思。
若不是有这必须活下去的理由,他大概很乐意死在绥王手里作为赎罪吧。
可他到底做了什么,让绥王那么恨他?现在薛莹唯一可以肯定的事情,这绝不仅仅只是因为他是皇上跟苗妃的孩子。
叹气,低头看去发现火炉正紧张地看着自己,不由笑了:“我不会摔的。”
“上面冷。”
薛莹听话地从上面下来,落地的瞬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抖了抖之后连忙跟他一起进了屋子,发现才过了一小会,手脚和脸又冻麻了。身子底子不好就是这样,不管如何挣扎,一到冬天就打回原形。
忽地伸手捂住火炉的脸,传来的暖意让她舒服地喟叹出声:“不愧是火炉,这时候再没有比你更管用的了。”
火炉没动,耐着性子等到她把手松开:“你不问薛大人的情况吗?”
“啊,对了,我母亲的亲笔书信是你让人偷偷给我的吧?你跟她有联系?”
火炉明白薛莹口中所指的“母亲”不是廖云溪,而是早已逝世的绥王妃。“有,不多。她不喜欢与人打交道。”
“所以,她委托将她的尸骨移走的人,是你?”
火炉点头。
“你们的关系很好?”
“只是邻居。”
只是邻居,但他却是绥王妃最信任的人,否则,她也不会将身后事托付于他。薛莹涩然一笑,眼圈有些湿润:“你早就知道她要自杀?”
“不。王妃之所以把这封信给我,是因为她发现自己身患绝症命不久矣。可对于她选择自戕这件事,我也没有想到。大约在她看来,这么做比较值得吧。”
“嬷嬷告诉我,她早就不想活了。也对,活着对她来说太累了。”
“你发现什么了?”
“一首诗,绣在一套桃红色的衣服里。她的嫁衣很粗糙,但那套桃红色的礼服却很精致,看得出来是花了很多心思的。一般来说,女子最在意的就是她的嫁衣了,但她却不一样,为什么?”
火炉垂眸,没有回答她的疑问。但薛莹已经有了答案:
“因为按照她原来的计划,她是没有机会穿上嫁衣的。她原本是打算入宫的,对吗?她想去找那个人,不管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只要能再见到他一面就足以。但是,家族却因为卷入绥王谋逆事件被抄斩,而她,这个背叛了家族的告密者虽然侥幸保住了性命,却被皇上赏赐给了绥王。皇上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她作为眼中钉日日徘徊在绥王面前、让绥王恶心难堪,他一心只想着报复,却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她是被皇上憎恶的逆臣之后,是被绥王憎恶的背叛者,这么多年,她夹杂在荒凉的缝隙里苟延残喘,无处申冤。她说不想活,我能理解。”
“可是,如果我能早一点放下偏见和防备,多陪陪她,搬过来跟她一起生活,结果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我之前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的,我一个都没抓住。”
火炉伸手接住她零落的泪:“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逆死的那天,我听见你们在笑。认识王妃那么久,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她的笑声。那个时候,她刚刚发现了自己的病情,可以说是万念俱灰。可你的出现带给了她难得的轻松,最起码,你让她在临死前终于开怀了一次。”
不逆?薛莹想起那只突然暴毙的大雕。而就是那一天,王妃将红色的盘古令牌交给了她。红色令牌是一个禁忌,但却能让薛莹通过查阅涉密文件获得自保的资本。王妃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把令牌给了薛莹,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决定一旦出事,就以死抵罪了。
薛莹眨眨眼,眼泪又落了下来:“她其实是一个很容易就能满足的人,可惜命运捉弄,短短的一生却有超过一半的时间活在阴暗里。我能带给她开心又如何?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太短了。”这个遗憾,一定会伴随她一生的。“你把她葬在哪里了?”
“金泉。”
“叶家的祖坟吗?”
火炉摇头:“她的告密使得叶家被满门抄斩,她说她没脸面对叶家祖宗。所以,我把她埋在了海边。她小时候经常回去海边玩,应该会喜欢那里的。”
薛莹戚戚然拉着他的袖子:“那你有空要带我去看她啊。”
“好。”火炉擦掉她眼角的湿痕,“别哭了。大过年的让她看见了她也不会好受的。”
薛莹撅嘴:“我想起来了,我刚刚成为舜柔郡主那一年过年的时候还来守夜来着。她说绥王生病了她去探病,其实是借口吧,绥王怎么可能见她?”
“所谓守夜,一为珍爱光阴,二为父母延年,这二者,对她来说都没有意义。”
薛莹点头,然后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郡主,您的丫鬟在找你。”
“我不是跟她说了我要自己玩一会吗。”薛莹嘟囔。
“该吃晚饭了,你先回去吧。”
“那好吧,你刚回来需要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好。”
围墙边,侍卫们已经重新搭好梯子,薛莹爬回绥王府,刚一落地,脑袋上就被狠狠敲了一记。痛呼中隐隐约约听见巧丫恨恨的声音:“该!”
“你学什么不好学爬墙啊你?”昔昔怒吼。“没看见墙上都结着冰吗?摔下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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