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的那个人一点也不美,夺来的外衣碎成了布条,衣角还有火灼后的焦痕,半边脸被烟气熏黑,身上几处伤仍在滴血,束冠不知掉在何处,拾荒的叫花子都比她齐整。
白陌忽然觉得眼前的女人很陌生。
明明一身狼狈,却散发出一种凌厉狂放的狠意。裹挟着难以言喻的压力与杀气,让人悚然退避,仿佛一只潜藏的野兽,终于现出了獠牙。
苇火漫天,热浪扑面而来,她在三步外停下。
对峙了一刻,左卿辞忽然动了。
他身形颀长,一旦趋近就成了俯视,没有片刻犹豫,直接低头吻了下去。看不清他是否成功的触碰到那双覆着烟灰的唇,只见他猝然间挨了重重的一掴,跌退了两步。
那是极短的一刹,白陌愕然过度已经傻了,忽然被挨打的脆响惊醒,本能的要冲上去,秦尘不知何时返回来,按住他的肩,示意他不必妄动。
白陌头脑发昏,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唯有转过头去看主人。
左卿辞嘴角渗出了一丝血,抬手抚了一下脸庞,泛红的俊颜突起了分明的指痕,这样重的力道,只怕牙齿都有些松动。
他居然没有恼怒,反而笑了,邪气的舔去唇角的血,炽热的目光比火海更烫。
入夜的沐府依然是人声鼎沸,车马喧嚣。
作为涪州名重一方的武林世族,这一次筹办试剑大会可谓尽了全力,所有弟子均派出来协助款客,门房几十人轮班尚且应接不暇,在一个月内接引了不计其数的武林豪客。
但像这样糟糕一行人的还是首见,连名帖都是随手写就,据说是渡江时运气不佳,行装马匹全落入江中。两个侍从仅着透湿的中衣,一个脏兮兮的女人披着男人的外袍,唯有一名青年公子能入眼,尽管他失了束冠长发披散,却如芝兰浸水,玉宣染墨,难掩通身风华。如果不是见他仪容不凡,守门弟子早将几个人驱出去了。
主事的沐府长子沐英听完弟子禀报,瞧到名帖上的靖安侯府顿时一震,立时将来客迎入偏厅,同时遣人至府内通报。几人在偏厅候了一盏茶时分,沐英亲自执灯,请入了一个左卿辞意料之外的人。
薄景焕见到他第一眼就蹙起了眉,冷峻的面孔有一丝诧异,“我还道是弄错了,原来真是左公子,怎么如此狼狈。”
左卿辞见了此人也有一分意外,落落大方的一揖:“原来侯爷也到了涪州,见笑了,我听闻此地英雄云集,本拟瞧一瞧热闹,没想到渡江时不慎落水,行装尽失,客栈又悉数爆满,唯有来沐府一扰。”
被沐英引来的正是的威宁侯,身侧还跟了一位成熟的美人,尽管年岁稍长,依然风致楚楚,气质清华,令人过目难忘。
“这是左候的长子,名卿辞。”薄景焕侧过头望向身畔的美人,化去了严冷,声音意外的柔和,“失踪多年,不久前才寻回来,从吐火罗夺图的也是他,朝野俱是一片夸赞。”
这位美人的风仪不凡,应是哪一家的贵女,左卿辞当先施了一礼:“侯爷过誉了。”
或许是丽人在侧,薄景焕显得随和了许多,竟然难得的笑了笑:“这是琅琊郡主,算起来比你长上一辈。”
琅琊阮氏?果然是门第极高,阮氏一族名士辈出,虽然已不如魏晋之盛,却也远不是新晋的豪族可比拟。
琅琊郡主含笑还礼,她神情温雅,双眸明澈:“取图一事我也有所听闻,一直好生钦佩,如今一见,公子的确是青年俊杰,卓然出众。”
哪怕再窘迫,左卿辞也有一种从容洒落的气质,趣谑道,“不敢当郡主一赞,似我这一身泥一靴水,在街上确是卓然不同。”
场中众人尽笑出来,沐英立时致歉:“是本府失当,我已唤人清理舍弟的宅院,左公子稍后即可入往。”靖安侯府谁能小视,既然已验明对方身份无误,沐英哪还敢怠慢。
对方恭敬且诚意十足,左卿辞同样风度绝佳,“不敢,来此本已是劳烦,哪有还让主人惊扰的道理,随便找两三间偏屋即可。”
沐英自是一迭声的客套,薄景焕至涪州有七八日,对当地的情形也有几分了解,听了半天冷眉一蹙,“此时不仅城内人满为患,沐府也早住不下了,何来空屋,若公子不欲过扰,本候的院落还有两间空房,暂住应是无碍。”
左卿辞略一思忖,琅琊郡主心细如发,望了一眼苏云落:“公子担心这位姑娘不便?不如将她安置在我那里,屋子宽绰,多加一榻即可,寻几件现成的衣物也非难事。”
左卿辞眸光一掠,见苏云落并无表露,随即长揖一礼:“如此极好,多谢侯爷与郡主的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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