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君棠。
她久居上京,什么样的宅院没见过,一迈进这院落便晓得这必是原来那富户的千金小姐所居。而且,主簿看起来也是个做事牢靠的人,真说起来,给贵女安排住处那必然除了昌平郡主便是自己,占不到最好的,也决计不会把什么旁枝末节的院子安排给自己。
所以,陆君棠是那富户的亲女,而且还得是嫡女。
那么问题来了,在大燕犯了能流放的那种罪名的人通常嫡支的女眷也会带个罪名,然后便会被充作贱籍,往后的营生便是被年进泥里。
总归是辛苦得很。
能满是气势地站在别人面前喊对方占了自己家的……实在少见。
更何况陆君棠虽然一副吃不饱穿不暖的样子,但从她精气神来看,应该被照顾的还不错。
一个沦落贱籍的小丫头,精神面貌不大可能这样。
慕锦兮的目光狐疑起来:“你过来。”
哑女拉住陆君棠的小手,连连摇头,仿佛慕锦兮这边是什么万丈深渊一般。
“你可知,逃籍是什么罪名?”慕锦兮目光凝在那哑女身上,她不知对方是如何帮这小丫头瞒天过海,却也清楚她们身上肯定有问题。
哑女顿时颓唐,蓦然松开了手,扑到慕锦兮脚下使劲叩起头来。
陆君棠被这变故惊的迟疑起来,原本在慕锦兮面前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也消停了下去,换上说不出的委屈:“你们冤了我爹,疤了我家,如今还要欺辱我。”
“你说什么?”慕锦兮抿着唇角,“谁冤了你爹?”
她素来知道,没有哪个地方官是干净的,可真一锤子都砸死,也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所以昭和帝向来秉承着,若政绩出色,声望也还好看,那一些藏污纳垢的地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流放之事必然要上报朝廷,再着刑部仔细审查方可执行。如果同陆君棠所说那样,姓陆的富户有冤屈,那便是上京官员和地方官员间有结党营私。
那是大忌。
如果她没记错,刑部尚书在那个位置坐稳了五个年头,是太子的人。
她太过犀利的目光看得陆君棠微微瑟缩:“没……没什么。”
娘临终前叮嘱她的话终于被她捡了回来:“我……我就是来捣乱的,其实我不认识这家人!”
她看到哑女还在哀求慕锦兮目露不忍:“贵人,您放过我阿姐吧,她怕我惹事……”
“把人带进来。”慕锦兮瞟了一眼跪在地上呜呜哭泣的哑女,让绾衣把她扶起,带进屋里。
“我真的是个小骗子!”陆君棠几乎快要哭出来,“远亲近邻都知道,我以为能混些钱财才来,没想冒犯贵人,求贵人放了我阿姐!”
慕锦兮回头淡淡瞥了一眼:“你也进来。”
这丫头前后变化这么大,她还看不出问题,当她是傻子吗?
陆君棠惊慌失措地看着绾衣和尔雅把哑女架进了屋,终于意识到自己惹了事情,开始悔恨为什么没早点听话,还非要到这里来晃悠。
想一走了之,又放心不下关照她的哑女,最终只能踟蹰地跟着进了屋。
“你说你叫陆君棠?真是好名字。”慕锦兮示意绾衣将门合上,自己寻了把椅子坐下。
“我不是。”小丫头此时又矢口否认,“陆君棠是陆府的嫡小姐,我……我就是个没名没姓的野丫头。”
而哑女的眸中依然带着哀求,听到陆君棠这番话似乎放下心来。
“行了。”慕锦兮慢条斯理地捏了一块帕子沾了水,将小丫头的脸擦了个干净,果然,细皮嫩肉,一看就被照顾很好,没受过风吹雨淋。
“你们也别和我装了。”她将帕子塞到陆君棠手里,“你自己擦擦。”
清新的柑橘味儿仿佛还萦绕在鼻尖,陆君棠看着手中的帕子,有些犹豫。
总归……总归跑不掉了,死也要体面一些。
“我想泡个澡。”
慕锦兮几乎要被气笑:“你当我这里什么地儿了,想说便说,不想说我也懒得纠缠这些闲事,只是你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您……您想听我说什么?”陆君棠慢慢睁大了猫儿一样的眼睛。
太瘦了,本是该抽条的时候,营养跟不上,女孩看起来就干瘪得很,消瘦的脸盘上那一双大眼看起来更加突兀。
可慕锦兮就喜欢含着一股狠劲儿的眼睛。
“先说说你。”她指节敲着桌子,“你是怎么回事?”
哑女连连摇头,示意陆君棠不要开口说话。
“你最好不要拦她。”慕锦兮冷道,“如今敢能从太子手里保下她的人实在不多,很不巧,除了我以外,你们也找不到别人了。”
“你……”陆君棠目光有些奇怪,“你也不过一个姑娘家,能干什么。”
她曾经的好友也是官家女,最后不也是避她如蛇蝎,连一句话都不肯说。
“你便觉得姑娘家合该安安稳稳,什么都掺和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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