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上以后,裴雍明没有再同温柳诚有过多的交谈,他们认识两年之久,他深知温柳诚的学识与品性,却未曾知道他在军事上也有着这样丰富的了解。世上的人多是各有所长的,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有谁是文武皆精的。这样的人,会是他的好助手,同时也会是他莫大的仇敌。
他没有把握能够完全地掌控住这个人,他不能贸然出手,只能静待温柳诚给出反应,他才能判断自己究竟该如何去面对这样一个才华绝世的角色。
他们夜深回到陶然居时,府上依旧灯火通明,仆人们泱泱来迎,伏了一地。
为首的是裴雍明身边最为亲近的两位侍书——飞鹤和飞岚,她们有些相似的脸庞上一个是沉静如水,一个是温柔如蜜。
跟在裴雍明身边不用行礼的温柳诚并不敢逾矩肆意张望,他微微低首,只稍稍打量起眼前的两位侍书来。
飞鹤他见的次数要多些,印象也要深刻些,清秀娟丽的鹅蛋脸上从来都是古井无波,饱读诗书让她由内而外都带有一种仙风道骨的味道。而飞岚侍书是飞鹤的孪生姐姐,生性良善,一双眼里仿佛永远带着温柔的笑意,她承担着陶然居大部分的张罗布置的任务,比起飞鹤来,她更像是裴雍明身边的侍女,而非侍书。
看着这两张相似、又不同的清秀脸庞,温柳诚却突然想起那个在众人面前蛮横霸道、却又曾在他面前展现过无助与无奈的女子。
你现在在哪里?过得,还好吗?
一回头,裴雍明却见温柳诚正看着两位侍书发呆,以为他心怀不轨,心下不悦顿生,一把挥掉管家递上的狐裘大氅,叫上身边的所有随侍,走进内屋,语气冰冷地对温柳诚说:“你先回西苑,有事再传。”
能够早点回到自己的住处,而不用继续那些没意义的寒暄自然是温柳诚求之不得的,他也不再多说,行过礼转身便走。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直到深夜躺在自己的床上才能安静地思考起今天一天所发生过的事、以及身边的那些小细节。
这世上的人大抵都是寂寞的,也都是懦弱的,一边期待着能有一个可以交心的知己,一边又害怕自己在这场交友的游戏中受伤。
裴雍明和温柳诚都是这样,人前,温润如玉、落落大方,只有在一个人独处时,才将自己心里那些不能言说的冷漠、无情,还有对他人残酷的猜疑,毫无保留地展现。
在裴雍明看来,温柳诚文韬武略、惊才绝艳,但面上温润如玉、沉默寡言,内心里却满满都是奸诈与狡猾。
而在温柳诚的眼里,裴雍明看上去彬彬有礼、礼贤下士,其实骨子里依旧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能够在无形中践踏他人的尊严,是个十足的伪君子。
两个原本应该惺惺相惜的人,却在刚刚开始正式接触的时候,彼此猜疑。
这大概是有才、又心怀城府之人的通病。
彼此怀疑,相互不信任,这大概也是自负的人的通病。
两人虽然都对对方抱怨不断,但在数落过对方之后,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君渊昭——那个传说失踪了的女子。
在裴雍明看来,他虽然怀疑君原可能在这件事上做过了什么手脚,但也实在不能说服自己去相信会是君原安排人将君渊昭带走的。他很难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去解释君渊昭的留书出走。更何况,那封书信上清楚地写着:早知今日。
在另一边的温柳诚看来,书信上写着的“早知今日”并不难解释,从君原得知那件事情后的反应看来,他并不是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或者说是完全没有防备,君渊昭的突然出走,大概不是君原的安排,但君原一定对其中的情由有一定的了解。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在心事重重中睡去,终究也要在一片轰轰烈烈中醒来。
君渊昭失踪后的第七天,从北燕传来消息,国相府千金已到达北燕军营主帐面见主帅乐祁。
此消息一出,满朝哗然。
没有人想到,君原竟然真的会为了保全自己的国相之位就将一向视若珍宝的女儿送往一去不返的北燕。
而正在所有人都在疑惑不解的时候,又再度传来另一个举国震惊的消息:国相君原在丧妻以后,陆续纳过几个小妾,孩子虽然不多,但并非只有君渊昭一个独女,更何况,在那些小妾们生的孩子当中,还有两个男孩子。
这两条消息一出,君原多年来苦心经营的爱妻护女的形象一瞬坍塌。
原来,他竟为了权势欺瞒了这样多的真相。
一时之间,曾经高高在上,被老百姓奉若仙人的国相君原,变成了人人唾弃、玩弄权术的败类。
而君原本人,也接到郑王的旨意,要求他先在家休养一段时日,先不要着急处理朝政中事。
君原得知以后大怒,将郑王缝银绣金的王旨摔在地上,大吼:“竟这样着急地想要夺老夫的权,妄想!”
仆从们按照旧例送来了去年的桃花酒,却见君原大发雷霆,他们在府上已有十年之久,从未见过这样暴戾的国相,站在门口瑟瑟发抖,不知道是该退下,还是大着胆子走进去。君原在外生下的儿子松德远远看见,走过来,接过酒托,挥挥手示意他们先退下。
他转眸一笑,一双桃花眼里尽是无限风情。表面上,他是国相府上的一个书童,其实,这个模样出众的小小书童,却是君原最喜欢的儿子。可是,因为君渊昭的存在,他不得跟随自己父亲的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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