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漂浮在空中,咧开了嘴对我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龋齿。那古怪的眼神让我想到了棺材铺中漆得乌黑发亮的棺椁,充满了不安的恐惧和诡异的神秘。
这颗脑袋离我越来越近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支撑着身体,慌忙向后方挪去。
“虫落,马上停下”,一个威严的声音传过来,原来是主人翁微子君!接着,他用不容置喙地语气说道:“切莫惊扰了刘君。”
我内心迅速涌起一阵感激,多亏了主人家的一句话,才给我及时解了围,否则就会被诸君当众耻笑,那该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情。但转念一想,这种怪异的表演不是他请来的吗,我又何需对他心存感激!
那个叫“虫落”的怪物很快收起了神通,他的脑袋在空中划了个圈,稳稳地落到了身躯的上面。然后,虫落整个人跳动了一下,又扭腰摆臀了一阵,以证明自己的安然无恙。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老者伸出双手,示意众人停止鼓掌,把视线移向我,问道:“刘君,刚才的表演如何,是否满意啊?”
我有些愤怒,但仍然装作高兴的样子,应答道:“真是精彩至极!刘某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奇幻之技能。只是我天性愚钝,对飞头之功百思不得其解,还望老先生解释一下。”
老者哈哈一笑,捻着胡须道:“此人唤作虫落,来自东南闽越之地,其部落之人均能飞头,故号称‘落头民’。据说,楚国的将军项燕得到一个婢女,每天晚上睡下后,婢女的头总是飞来飞去,天快亮时,头又自己飞回来。经常这样,或者从狗洞里,或者从天窗中进出。她是用耳朵做翅膀的,但是耳朵与常人并无差异。”
众人的兴趣被他激发了起来,纷纷侧目听他讲述诡异婢女的故事。
老者喝了一口水,压低了嗓子继续说道:“周围的人觉得很奇怪,夜里就点灯去照看,那婢女只有身子没有头,她的身体还略微有点凉,呼吸也比较微弱。于是,他们就用被子把婢女的身体蒙住。到天亮时,婢女的头飞回来了。但是呢,由于有被子阻碍,不能回到身体上与脖颈对接,两三次后便掉在地上,忧愁地叹息着,身体的气息也随之急促起来,好像片刻间就能死去。人们慌忙拿掉被子,婢女的头于是飞了起来,附接到脖子上面。过了一会儿,婢女的气息就顺畅平稳如初了。项燕觉得太奇怪了,害怕得不敢收留这个婢女,就把她打发走了。后来经过仔细了解,才知道那是她的天性。”
大家听得都十分入迷,老者也很满意自己的口才。
老者砸了砸舌头,说道:“楚国人知道了这个秘密,就去南方征讨落头民。他们用铜盘覆盖在飞走头的身体上,因为这个头不能再次附接到身体上,身躯不久就死掉了。楚国人用这种方法征服消灭了很多落头民。像虫落这样的幸存者不多了。我是看到他可怜,才收留了他。哎,至今已经三十多年了。”
我不懂得他口中的三十年是指虫落归附他的岁数,还是他住在这里的岁数,但又不便发问。看虫落的模样,最多也就四十多岁,如果他在此生活了三十年,那么他十多岁时就经历了部族毁灭之痛苦,又如何孤身一人跨越楚国来到这魏国的老林之中呢!
至于老者在此处生存的年岁,我更加困惑不解。如此一大群人如何避开当地官吏的耳目,在深山老林中生产、生活、生存?如果他们不与外界婚配,又如何确保种族的繁衍呢?还有那个奇异的落头民,其飞头之功简直超出我的想象。这些问题都必须有一个符合逻辑的解释,否则我十八年的人生就白活了!
这时,那个唤作虫落的落头民又不安分了。
他嗷嗷地怪叫着,举起双手,扯住自己的脑袋,用力一提,身首又分离了!他用右手一抛,脑袋在空中上下翻转着,到达顶点后便悬浮在空中。接着,这颗脑袋又左右旋转了一下,把视线对准了我,然后挤眉弄眼,张开嘴伸出舌头怪笑不停!
我的后背一阵发凉,冷汗嗖嗖的向外冒,汗毛也战栗起来。
突然,一个身穿铠甲、头戴铜盔的将军从殿外提着砍刀猛冲了过来。将军把刀对准了悬浮的脑袋,然后狠狠劈砍下去。脑袋躲闪不及,“啊”的发出一声惨叫,瞬间被劈成了两半,像断了线的风筝摔落在了地上。两半脑袋如不倒翁般来回地摇曳着,血浆也洒满了一地。
面对这突发情况,众人一片错愕。
将军突然转过头,对我作揖道:“四公子,臣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居然是张将军!我震惊地瞠目结舌、不知所云,以前平淡的人生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件怪事,如今不到一天,竟然都遇到了!如此荒谬、诞妄,超乎常人之想象!
我激动地说:“张将军,你不是被楚国人项渠派人刺杀了吗?为何现在完好无损的站在我面前?”
他回答道:“其实那晚上,臣只是假装被刺死。否则,大公子又如何光明正大地扣押楚将项燕的长子项渠。”
虽然他这么解释,我还是有些迷惑。我大兄刘元一向行事光明磊落,又如何会使用如此下流之手段讹诈楚国人。即使张将军没死,大兄依然可以凭借楚国人深夜“不请自入”的事实,揭穿楚国卑鄙龌龊的阴谋,让其在国际社会上颜面扫地。
我趁机观察了一下在场的诸君,发现他们一个个都面现惊讶之色,诧异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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