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有两名小童静候,见得来者,一人迎客入门,一人牵了马前去安置。周宣理隐居的宅院乃寻常制式,两进两出,并无过分宽敞。阮霰、牧溪云随迎客小童行至前院,稍作等候,便见得一玄衫老者。
老者两鬓斑白,留着一撮山羊胡须,说话时分有一搭没一搭捻动:“这位公子,便是牧小友你要我医治之人?”
牧溪云温声点头:“便是他。”
周宣理眸光从阮霰身上扫过,继而回到牧溪云身上,笑问:“昨日‘青山隐’客栈遭受幻魔袭击,你撇下老夫与祁楠浪人匆匆赶回去,亦是因了此人?”
这话让牧溪云耳朵尖红了一瞬,他神情紧张地瞥了阮霰一眼,见后者表情不变,才道:“……正是。”
“你同他是什么关系?”周宣理脸上笑容更甚。
牧溪云又看了阮霰一眼,道:“我们已定了亲。”
“甚好,那老夫便帮他瞧上一瞧。”
言罢,周宣理捻动胡须,带着二人来到一间静室。里头诊治会用上的工具一应齐全。
周宣理与阮霰隔案对坐。案上置一软垫,阮霰将手腕搁上去,周宣理探指把脉。他凝眉沉默良久后,掀起眼眸。
话不是对阮霰说的,而是向着一旁的牧溪云:“先前你不是说他身中剑伤,久治不愈?”
牧溪云蹙起眉,犹豫片刻道:“这……阮家家主是如此告诉我的。”
“一派胡言!”周宣理怒然一喝,接着转头问阮霰,询问他:“阮公子,你是否时常神情恍惚,极易困顿,每每大幅催动体内元力,便会暂失意识?”
“是。”阮霰并无隐瞒。
周宣理又问了些许问题,阮霰逐一回答。
末了,周宣理道:“此乃失魂之症。观你行事与常人无异,主魂之人魂当在体内,又神智清醒,口齿清晰,那么天魂并未丢失,如此一来,失去的乃是地魂。”
立在一旁的牧溪云神情大震,似犹雷劈。阮霰却是一脸淡然,点头道:“周大夫所言甚是。”
周宣理叹了一声,沉默许久,才对阮霰道:“老夫知晓两种方法,可以医治你的病症。”
阮霰:“请讲。”
周宣理:“其一,召回失落的地魂。这是最为有效,且最安全的方法。”
阮霰眉梢一挑,眸光清幽凉薄:“若我能寻得地魂,便不会登门叨扰大夫您了。”
“其二,这世上有一味名为‘独明’的药草,佐以‘赤虺骨凰功法’,可修补神魂。这是上古医术上所记载的、至今无人验证过的一种方法,安全与否,无从知晓。”
“赤虺骨凰功,乃南疆 | 独有功法,似乎已经失传。而独明草,千年生根,千年发芽,第三千年,才会全然长成,获之不易。”
“难办!难办!”
周宣理捻着山羊胡,缓慢晃动脑袋。
第九章 心地善良
青山隐客栈位于江夏城西南,靠山环水,清静幽寂。但纵使再清幽,客栈亦个聚集人流的地方。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
说书人喝过二两酒,起身拍响惊堂木,说起一段为人乐道的陈年旧事。
“上回书说道,春山刀阮雪归深夜带刀,独闯梁国皇都,逼梁王跪地,亲自写下降书,归顺我陈朝的事迹。今日,咱们便来说说平陵之战。
这一战呐,是春山刀阮雪归,与他的一生之敌,北周国相之间的纠葛故事……”
说书人慢慢将往事道来,语气极有韵味,客栈里的人皆听得津津有味。
就在他喝茶润嗓的时候,一个背着大包小包、满头大汗的少年走进客栈。店伙计立时迎上去,准备帮忙拆卸行囊,少年却拒绝了,抬眼往周围扫了一圈,小跑着走上二楼。
二楼是雅间,少年一路行至东面尽头,撩开珠帘后,一手撑住门框,一手抵着腿,腰弯着,气喘吁吁道:“大人,你走得太快了,钟灵追了一日才追上。”
雅间内坐着一位紫衣公子,正摇扇品茗,好不惬意。闻得此言,他掀起眼眸,似笑非笑望来:“看来负重还得再加,否则练不出轻灵身法。”
“别啊大人,这些已经够重了。”钟灵苦着一张脸恳求。
月不解为他倒了一杯茶,钟灵接过,顺道听了几耳朵楼下说书,喝完茶后,说:“这说书人说什么不好,偏偏说您和春山刀的事情。”
“这些日子,大大小小的客栈酒肆,说的皆是阮雪归的事迹,我不过是其中一段而已。”月不解垂下眼皮,漫不经心道。末了,折扇一合,轻点桌案,冷哼道:“一生之敌。”
钟灵喘匀了气,站直腰板,挪步到桌边,为自己续了杯茶,边说:“这春山刀阮雪归,甫一出世,便重回江湖美人榜榜首,定然会影响接下来所公布的风云榜与兵甲榜。江湖格局,恐怕会有所变动。”
“你说得没错。”月不解语气不咸不淡。
钟灵往月不解那边微微倾身,一双眼眸里写的全是“但求解惑”:“大人,你刚才也说了,你同他乃一生之敌,所以——你见过阮雪归么?他到底有多好看?”
月不解撩了下眼皮,幽幽反问:“你可知,你大人我,同那位春山刀,从没正面交过手?”
“似乎如此——”钟灵抬手托住下巴,“北周国相世代不离都城,是以,当年战场上的那些杀局,都是您于千里之外布下。”
“而且,阮雪归从来以面具示人。”月不解又道。
钟灵“哦”了一声:“的确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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