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惜福全当这里没有管家这个人,往前踏了一步,轻声唤道。
顾景对他的存在置若罔闻,跟顾旻还有三四步路时停下:“这局是本王输了。”
“放心,不会有翻盘的机会的。”顾旻看着眼前淡然的顾景,心头只觉得畅快,“叛国的罪名已经是板上钉钉,顾景,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怎么,不再挣扎挣扎么?”
“没必要。”顾景摇摇头,“本王不喜欢被人押着。”
惜福是知道府里的密道的,纵然管家替他挡上一阵,自己不会武功,到头来不过是白忙活一场。
至于原有的守卫,他们若是还在,顾旻又怎么能这般轻易地进入他的王府。
莫谷尘不在,长风不在,一路保护他的暗卫们现在还在外边待命。而自己连王府都出不去。
何必消耗力量。
叛国的罪行不是说定就定的,自己肯定还要面见顾烨。顾旻这么野心勃勃,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对他动手脚。
只要自己好好活到见到顾烨的时候,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顾景没什么反应,惜福却是炸了毛:“你说什么!当初你明明不是这么和我说的!”
顾旻明明跟他承诺过,他不会伤及顾景性命。他只是想把顾景从权力上拉下来。之后顾景的命运,全交于自己决定的!
“哈哈哈哈哈哈,”顾旻一阵大笑,落在惜福身上的目光充满着怜悯和嘲弄,“顾景,这就是你身边的人,蠢得无可救药。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过你也算有点用,本王会信守一部分承诺的。你不是让顾景由你处置么?本王会在把你们关在一起的,放心吧。”
惜福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顾旻的意思。他僵着头去看顾景的反应,张嘴想解释着什么。
可顾景根本没给他一个眼神。
三日后。
顾景身上还是被抓那日的装束,只是这几天用刑下来,华贵布料沾满了泥水,沉甸甸地坠在身上。布料破损的倒不是很厉害,露出的皮肤上一道道伤痕纵横。
他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日。
这是个漆黑的无声世界。
顾旻并没有来看过他,只是把他扔在这里,用最刻薄的饮食勉强维持着他的生命。每天都会有人过来用刑,力道掌握的很好,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
伤口得不到有效的处理,大脑昏昏沉沉,身上发冷,可他连蜷起身体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倒在墙角,任由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爬过身体。
不想睁眼,睁眼也什么都看不到。
好困,想睡觉。
冷。
铁链叮叮当当作响,顾景只当是今日行刑的人来了,一点反应也欠奉。能证明他是个活人,除了不断起伏的胸膛,大概也就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
“王爷,是我。”惜福端着食盘轻手轻脚地走到顾景面前,跟着他提灯的人把灯放在桌子上,迈开步伐走了出去。
顾景听见声音缓缓睁开双眼,惜福急忙把发着一股馊味的粥端过去,用残破的木勺一点点喂给顾景。顾景并不拒绝,虽说他自幼养尊处优,从未受过如此怠慢。
但是他得活着。
不管是为了南夏,还是为了……
白佑澜。
他已经没了力气去自己取食,便是张口取食都颇为费力。要是心中还有那么点执念,只怕早就咽下这一口气。
可是不行。
顾景昏昏沉沉地想着,他还有很多事没做呢。
有很多……
疾病和饥饿让他想不起更多的东西,只能想起一张脸。
白佑澜的脸占据着他整个脑海,霸道地把所有事项挤出他的思考范围。
顾景恍恍惚惚地想起自己听闻白佑澜命悬一线时那种轻飘飘的感受,仿佛世间万物再与他无关。从此春花夏雨、秋霜冬雪都成了一个缥缈虚无的概念,他所背负的责任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念头。
冒出的不是撕心裂肺的痛彻,而是一片茫然。
丧失了处理信息的所有能力,迷茫地想着自己之前的计划和牺牲有什么意义。看不到前方的光亮,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灰色。
然后是避无可避的孤独和惶恐。
只剩下了被抛下的害怕,对未来的恐惧。
他怎么舍得。
怎么舍得。
这种痛苦只要他一个人铭刻在心就好,怎么舍得白佑澜也经历一遍?
师父说人活在这个世上总要有些放不下的牵挂和执念,不然怎么会有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念。责任虽然能将人强行留下,但终究只是一具行尸走r_ou_,没有魂魄。
他是从未吃到过糖的孩子,尝过甜味之后念念不忘。
他怎么能让那个给他糖的人伤心呢?
尊严和架子都可以放下,他只要能活着就好。
活下去。
惜福机械地喂完顾景,看着顾景的脸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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