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餐我请了。”严靖曦率先走进去。
热情漂亮的咨客小姐迎了上来,“先生,请问几位?”
“两位,要安静一点的位置。”
服务员给两人靠角落的位置,奉上陶制的茶具。
严靖曦关公巡城添了茶,捏起陶土杯喝了一口,“单枞,还是你们那边的好。”
“想不到严律师对茶也有研究,凤凰单枞确实最好的。”提到老家,陆展鹏打开话匣子,“你怎么知道我是潮汕人。”
“说话口音听出来的。”严靖曦把菜牌递给他,“还是你来点菜地道些。”
恭敬不如从命,陆展鹏挑选了几个特色菜,一杯九江双蒸米酒,因为严靖曦不喝酒。
“他伤了你。”严靖曦夹了一块卤水鸭脚沾了白醋,“为什么还凑钱帮他上诉?”
“同志的故事,你们永远不会明白的。”陆展鹏放下筷子,捏着杯沿唏嘘地说道:“歧视,不被接纳才迫着他走到了那一步。”
严靖曦静默了好一会儿,盯着陆展鹏颈侧覆盖着绷带的伤口,“你后悔吗?”
“后悔,当然后悔。”陆展鹏举杯喝了一口,“不后悔认识他,我后悔当时不该报警,事情就不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这酒好喝吗?”
入口苦涩微辣,陆展鹏摇了摇头。
“那怎么还挑这个酒?”
陆展鹏叹了口气,“因为心里苦。”
“他家里人逼他。”严靖曦夹了一块蚝烙放陆展鹏碗里,“那你呢?”
“我?”陆展鹏苦笑一声,“20岁那年我跟家里的老头子说了,被他抡起碗口粗的木棍狠揍了一顿,然后...”
严靖曦剥开咸虾的壳,“然后呢?”
“然后...他不顾我妈的拦阻,把我赶出了家门,断了父子关系。”陆展鹏的眼眶有点湿润,“8年,整整8年我没家可回,偶然还会托老乡捎个口信给我妈。”
“8年也无法让他们接受事实。”
“你要是知道我们老家对传宗接代是多么重视,就会明白再过80年他们也接受不了。”陆展鹏双手掩脸,“有时候我就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这世上孤儿多着了,至少我有20年是跟父母在一起。”
听到这里,严靖曦的喉咙如有梗刺。
☆、苦恼
“可是每当从老乡那里听到我妈身体的风湿病又犯了疼得整夜睡不着,我爸晚上照顾她白天还得下地里干活。”陆展鹏侧头飞快地用袖子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生怕被别人看到,“我就想回去看看他们。”
“那你怎么不试一试,也许他们已经能接受。”
“不是我不想回,前年我刚进村口,听到消息我爸就拿着扫帚从家里冲出来要揍我,我妈死活从后面抱着他的腰不让,她向我喊着‘你爸心脏不好,赶紧走吧!别气着他。’”陆展鹏脱力一样靠在椅背上,“我们的世界,你是不会明白的。”
“你放心吧!官司我会尽力去打,争取减刑。”严靖曦取走陆展鹏的酒杯,换上一杯热茶,“酒入愁肠愁更愁,还是喝茶清醒一下想想将来的路该怎么走。”
“谢谢你,严律师。”陆展鹏捧杯仰头一饮而尽,“以茶代酒,先饮为敬。”
严靖曦往虚空中举了一下杯,“不用谢我,受人钱财替人消灾。”
长夜漫漫,冷风吹过悬着的灯罩,摇曳的灯光更添几分鬼魅和寒心。
严靖曦紧了紧外套,加快了回家的脚步,抬头看向窗内透着微弱光线,那盏灯是为夜归的他留着,心头升起阵阵暖意。
月华冷霜打在被褥上,严靖曦搂着怀里人,“我今天接了个同性恋的案子。”
“所以...”乔烈儿转过身来捧着他的脸,“有感触了?”
严靖曦用指腹抹过乔烈儿的额角,把碎发捋到耳后,“有没有想过怎么告诉你父母?”
乔烈儿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们能接受的。”
“那一天。”严靖曦在他光洁的额上落下一吻,“有多远?”
“你等不及吗?”乔烈儿仰起头,彼此的鼻尖几乎碰在一起,“我们的一辈子很长。”
“一辈子。”严靖曦收紧手臂,两人紧贴着,“说好的一辈子。”
“我的严大律师,听你的。”乔烈儿像哄孩子一样抚摸着他后背。
夜渐深,熟睡的严靖曦微微发出鼾声,乔烈儿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他也不知道父母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会伤心流泪?还是会揍他骂他?父母和恋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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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民医院。
一袭白大褂的院长从厕格里出来,感觉鼻腔里有涌动的感觉,像是有鼻涕要流出来,刚弯腰拎开水龙头,水滴状的红色液体落在洁白的池盆中。
他抬眼看着大玻璃镜上的倒影,鼻孔下挂着两行血柱,颤抖着用手背抹掉,开大水龙头冲掉手上残留的血渍,几缕发丝飘落在洗手台上,最近他的脱发严重了许多。
刚拉开门出去,迎面撞上血液科的肖医生,“院长,我正找你。”
“检验结果出来了?”院长脸色灰白,嘴唇干裂,“拿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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