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待哥舒桓回来,没瞧见陆鸣商,只见一脸愤懑的阿诺苏满抱着只肥壮玉蟾在刨他床脚,活脱脱不往里头埋点啥稀奇古怪的东西不泄恨的架势。再等慌忙追去军医营,陆鸣商已在哪儿一个多时辰了。洛无尘劝不动他。原本的老军医官既不敢怠慢也不敢真把他累着了,便请他先去帮着看一看几个不太重的伤员。反而是那些个兵,都这么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地在潼关闷了半年,忽然间听说来了个模样清秀又温柔的新大夫,心肝肺直痒痒全围过来凑热闹。哥舒桓刚进军医营就见一处营房前挤满了人,奋力扒开人群挤进去,果然是陆鸣商临时支了张桌子正替这些兵蛋子看伤。好些来起哄的分明全须全尾,哥舒桓见这些小狗崽子围住陆大夫嗷嗷乱舔就不痛快,上去统统轰开了拉起陆鸣商就走。
可陆鸣商倔脾气上来了死活不肯和他走。
陆大夫说:“我是来投军做军医的,当然该留在这儿。”
少将军又急又躁,“你自己就是个伤员,还瞎忙活什么!”
最后相持不下,哥舒桓一时恼了,哪还有耐心和他磨蹭,长手一捞干脆给人直接扛了回来,扔在床上,也不管一路上被人瞧见起哄。“你要想上军医营帮忙就赶紧先把自己养好,不然你就还回万花谷去!”
陆鸣商知道自己早已剩不下什么脸了,却还想负隅顽抗,“你就这样把我养在床上,让人怎么说?”
少将军翻个白眼,“爱说啥说啥,正是人多地头少呢,不养我床上养谁床上去?”气得陆大夫羞愤难当,大半天都没肯再开口搭理这人。哥舒桓倒是终于得空了,回头就追着那上梁揭瓦的五毒一顿猛打。阿诺苏满自然不乖乖受教训,逃两步还个手。两人一直打到外出探查军情的唐酆回来了才罢休,还不甘心地互相瞪着眼。
这么鸡飞狗跳一场闹腾,把半道杀进来看热闹的李修然笑得满地打滚。可怜洛道长实在管不了这么一群活宝,只能无语凝噎地扶住了额头。
事实两边心里都各自清楚,阿诺苏满那张嘴伶牙俐齿刻薄得紧,陆鸣商说那几句也没留情面。尤其他说阿诺苏满与唐酆“不是同路人”是真真的伤了阿诺苏满那点担忧焦急的小心思。而陆鸣商自己尤其明白。他之所以如此愤怒,格外轻易地就被挑动了怒火,归根结底只是因为他对哥舒桓所怀抱的那些复杂感情,一面竭尽全力地想要与那个天策并肩而立,为其化解伤痛,助其壮志得筹,一面却又因为可能到来的结局惶恐不已。
他真的太怕,终有一天,一切都会如阿诺苏满所言,他根本救不了他的将军。口口声声不怕死的自己,其实并没有做好与将军一同赴死的准备,相反,他那么害怕哥舒桓会死,怕到连明显置气的几句争吵言语都能令他仪态尽失浑身发抖。
而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无法控制情绪的自己,陆鸣商觉得可耻透了。
后来离开潼关前,陆鸣商曾问过一次洛无尘,当年人人都以为李将军已不在人世你们本可顺势归隐从此安享太平再不为俗世所扰,为何还要回来?
洛道长怅然,“因为他始终是天策,值此国难,若不回来,他会一世难安。”
陆鸣商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呆立半晌,只觉满心凄凉。
那天晚上少将军又把陆大夫狠狠地“修理”了一顿。陆鸣商起初还反抗,后来就连嘴硬的余力也剩不下了,只能任由那天策折腾得精疲力竭。
累得半梦半醒之际,他依稀听见哥舒桓在耳边说话。
“你为什么不爱惜自己?为什么偏要追来这里?”
这人哪里来这许多“为什么”?
世上又哪有这许多“为什么”?
归根到底都不过一句话:因为喜欢。
因为我喜欢你,喜欢到放不下、丢不开、不能没有你。
陆鸣商心里模模糊糊想着,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回答了什么。
陷入昏睡前,他只记得自己似乎抓住了哥舒桓的手,然后就被拥进了温暖怀抱里,无数绵密亲吻落下来,温暖了他的眉眼脸颊,温暖得让他忽然想掉眼泪。
次日陆鸣商主动去寻了阿诺苏满。
听哥舒桓说了些前因后果,陆鸣商便觉得不妥。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将军的故友。而他不知详细深浅就妄加指摘也着实有些伤人。
但不料他寻着阿诺苏满却还是在军医营。
五毒引着疗伤碧蝶正替伤兵们止血喂药。与陆鸣商完全不同,阿诺苏满人虽然长得美艳绝伦,眉眼间却隐隐含着凌厉杀气,外加心情郁结更没个好脸色,排队来医伤的士兵们都一副恨不得赶紧脚底抹油的模样,各个吓得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陆鸣商把阿诺苏满请出来道了歉。
阿诺苏满似乎没想到这万花竟然会反过来主动与自己求和,略显出一瞬惊讶神色,但很快就被挥之不去的疲倦遮掩了。
“他骂我。他以前从来不对我大声说话,现在竟然吼我赶我走。我干吗要吃力不讨好管他的死活?我就该扔他在这儿自生自灭再也不理他。”他也不像是在与陆鸣商说话,反而更似喃喃自语,连眼神也是涣散的,显然是受了十分大的打击,连美貌也憔悴下来。
那副伤心至极的模样,陆鸣商看在眼里竟也不忍心了,愈发生出许多愧疚,可又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外人,根本没什么立场再多嘴,只得默然看着他。
“你就不会怕吗?”阿诺苏满抬眼看住万花,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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