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继续开。”
老三回着头看着怀秋奔跑的身影,手里拿着他送给怀秋的拨浪鼓,老三又用力抹了自己的脸一把,坐正了自己的身体,可是心如刀绞般痛,他甚至最后没能好好抱抱他的怀秋,怀念他奶声奶气地喊自己师哥,怀念他用他粉嘟嘟的小嘴亲他的脸颊,可以后都再也看不见了,让他忘了吧,忘了我吧,这样对谁都好。老三默默地这么想。
“怀秋!”从怀秋背后赶来的秦鹤亭追赶上了,怀秋跑着跑着跌倒了,汽车扬起的灰尘扬得空气里全是尘土,怀秋趴在地上泣不成声,又被尘土呛得直咳嗽,秦鹤亭一把把怀秋抱起来,怀秋捶打着秦鹤亭,吼道:“师哥为什么要走为什么!!!”
秦鹤亭只是静静地抱着怀秋往宅院门口走,怀秋不停地挣扎似乎是想要挣脱秦鹤亭的怀抱,秦鹤亭冷下了脸,怀秋依然没看见,大喊:“你放开我!!二师兄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师哥!!呜呜呜呜!!”
“闭嘴!!你师哥不要你了!你不要去找他了!他也不要我们了!”秦鹤亭怒火中烧内心又无奈,对着怀秋狠狠地骂着,怀秋微愣,继而又嚎啕大哭起来,秦鹤亭皱着眉,把怀秋抱着,纹丝不动,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似在想些什么,又继续走回宅院。
两个月后。
戏班子里里外外都在忙,北平马上就要有战事了,重要官员们也都撤走了,只留下老百姓在这偌大的北平里,像是孤独无助的迷鹿,不知自己何去何从。戏班子也要离开北平准备去湖北了,傅云青在这两个月里好像老了很多,怀秋现在也很乖,每天都按时练字上学,不哭不闹,静静地坐在那儿的时候俨然是一个可爱的娃娃,他再也不和任何人撒娇,他变得独立,变得更懂事了。
傅云青也苦涩地笑了,不知道怀秋变成这样是好还是不好,老三的离开,让所有人都很沉重,就一如这北平的天气,灰蒙蒙的。
备好了马,启程了。
这几年战火不断,最遭殃的还是老百姓,住的地方没了,吃的东西没了,还有谁能惦记着听戏呢,所以,傅云青遣散了一些早年想跟着他走南闯北的兄弟,带着自己的几个徒弟和亲戚准备返回家乡,安安定定地带着怀秋长大,做一些小本生意,傅云青知道,这戏啊,恐怕是唱不下去了。
数九隆冬,一个月的行程都在雪里走着,马儿体力不堪重负,人亦如此,傅云青就在途中生了病,荒郊野岭,即使周达武的医术不错,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头的草药早被熬尽,这大冬天雪地里的哪来的草药呢。怀秋一直坐在傅云青的身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傅云青微笑着看着怀秋,唇不仅发白更带着青紫,苍白的脸颊泛着病态的红晕,又反手抓着怀秋的手,笑着,“没事的,爹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这大半个月的风寒都没好,且傅云青高烧不退,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显然也没好好休息,怀秋一直盯着傅云青,周达武让他盯着,别让傅云青睡着了,他们几个人去前面驾马了,秦鹤亭和陶竹元时不时回头看一下傅云青和怀秋,怀秋抬头看着如同□□般的天空,硬是把眼眶里的眼泪逼了回去,又低下来头看着傅云青。
两个时辰后。
“怀秋!怀秋!”怀秋被什么东西晃醒了,他抬头一看,竟是爹,爹此时此刻全然没了病态的神色,反而精神奕奕地看着他,就好像,好像师哥还在时,爹爹那时好凶又好严厉,经常罚他们,那个时候的爹爹好像永远不会倒下,可这世界上,有谁会永远不会倒下呢。怀秋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看着傅云青,傅云青抚摸着怀秋的头,边打量怀秋边笑着,“怀秋,如果以后你长大了,爹不在你身边了,你要和周达武叔叔好好学,好好上学,按时练字好不好。”
怀秋用力点了点头,“爹,你的病好啦?”“嘘!”傅云青捂住怀秋的嘴,摇了摇头。“这可是秘密,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你答应爹爹刚刚的话好吗。”
“好!那爹爹,你可不可以给我买糖葫芦吃!”
“好,我们怀秋想吃什么我买什么好不好!”
“好!爹爹最好了!”
说完怀秋的头靠在了傅云青的胸前,傅云青也紧紧搂住了自己的儿子,并没有让怀秋看见他流泪的样子,他咽了咽喉咙里的哑,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般说道:“怀秋,在爹怀里睡一会吧,爹知道你累了,爹也累了。”
怀秋还没答应就已经在傅云青的面前睡着了,傅云青也好像放下心头一件大事,又扭头看了看驾车的周达武,喊道:“达武,你来。”
“什么事,大哥。”
“以后,怀秋这孩子就……咳咳咳……靠你多帮助他了。这孩子聪明,就是不用功。”
“我自然会帮助他,可,大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别问了,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的身体,达武,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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