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大声呼喝店里的人来给他解绑,倒不是怕丢人,他的人就在后面,中午之前就该到了,为了省事,他不介意多受困一会儿。
叶修装归顺装了这么久,时机和准备不熟是不敢跑的,就他一个人再加上马的四条腿,贸贸然追出去也是抓瞎——他敢肯定叶修没放跑他的马,爱马通人性,除了他以外谁上摔谁。虽然有酒助眠,可他睡得再死也不可能对马的嘶鸣无动于衷。
不如趁这会儿倒倒脑子,想想叶修。叶修是什么时候预备好了就差跑的?他肯定不会只顾自己逍遥,他山东老家的人难道也从监视下脱身了?或者换个说法……他周泽楷是从哪一步开始,对叶修放松了警惕的?他操控的真假戏码,他玩上了瘾,把自己玩进去了,叶修或许在单纯地陪他耍,可他自己一点一点地入戏了,警惕便在入戏的心境里一层又一层地削弱,主动权也不知不觉地移交出去,直至昨晚,在叶修的蓄意引导下,一切达到顶峰。
真够狡猾的——周泽楷本以为他对这点已足够重视。
不过,这样一来,似乎更好玩了?
未到晌午,周泽楷的人果然到了,一队人打扮成四处揽活的建筑队模样,入住了村里唯一的旅店。
带队的武官叫于念,是周泽楷的心腹之一,平时负责为他训练新兵。于念久经沙场,见了五花大绑的少帅,倒没大惊失色,赶紧上前给人松绑,再帮人舒筋活血。
两个人来的,一夜过去,徒留一个捆得结实的周泽楷,这要看不明白形式也不会被周泽楷当心腹了,他又即刻令两个人下楼盘问店家和伙计。
周泽楷抬手一拦,于念忙把冲出去的人喊住。周泽楷手放下,话出来了,“没必要了。”
“是。”于念颔首顿足,“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周泽楷站起来,走到窗前,撕下写着忘了我吧的纸条,仔细读了几遍,折叠好,贴身存了。
他又走到八仙桌前,桌上放着一套衣裳,上下两件,叠得板板正正,刚出针的一样。周泽楷抖起褂子,顺手扔地上,抖起裤子,也顺手扔地上。
叶修来时行装简单,就身上穿的那件长袍,一副榜上周泽楷万事不用愁的派头。这身衣裳就是入帅府后周泽楷差人给他缝的,当时他还说,算我借的,走时还你。还真的还了。
周泽楷不冷不热地笑笑,更让人猜不透了。
他略低头,揉太阳穴,比起叶修跑了更让他头疼的是头疼,叶修到底给他灌了多少酒,没下药吧。
摇头摆脱醉劲的空当,周泽楷目光一斜,发现了叶修留下的另一份纪念品——他那支金丝水绿的翡翠烟袋杆,就躺在八仙桌下其中一只凳子上,透着仓促中被遗忘了的凄惨气息。
周泽楷再笑,这次的笑有点热了。叶修很宝贝这支烟杆,不吃烟也时常握在手里摩挲把玩,玩两下就一脸陶醉的满足相——杜明跟唐家千金攀上话的神情也是如此。叶修家里连盛瓜果的盆都是明代的古董盆,周泽楷可不认为他就这一支烟杆,想必是好此道之人碰到了和眼缘的东西,爱之更甚。
这说明什么?说明叶修也会手忙脚乱,要把他架上楼弄进房绑上床,还要收拾自己的东西,一个不慎,忘了抄走最爱的烟杆。
周泽楷的眼睛沿着床窗桌凳一通扫,好像叶修还在这几处紧忙活似的,拼出一幅叶修深夜出逃图卷。
少帅下命令大多靠手而不是嘴,因而屋里一干人等都盯着他的手看,只见那只手拿起了烟杆,握紧了,拇指贴着翠面徐徐向上,爱极了似的抚摸。接着他们看到,那手连着胳膊凶狠地一甩,烟杆脱手着地,清脆地四分五裂了。
周泽楷转过身,面向于念,“地图。”
这都是必备的,于念命人将手绘的云台山近郊地形图展开在桌上。
周泽楷俯下身,双手撑在桌子两边,一个一个计划在地图的山水上成型、被否定。半袋烟的功夫,他抬起头,指着一处,“搜这里。”
现调人来不及,这点人只能集成一股集中找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必定是周泽楷最有把握的叶修逃跑路线。于念把头凑过去看,他向来佩服周泽楷的战略和眼光,这次看到周泽楷指的地方也忍不住犯嘀咕,“这……”村子东西北三面皆为平川,快马加鞭都能跑出好远了,唯独周泽楷让搜的南面,山中带林,往里面闯,危险重重,就算能躲过他们的追捕,也不一定逃的出来。
周泽楷看出于念的犹豫,稍作解释,“他不会骑马。”靠两条腿走,进山捉迷藏更为妥当,况且,叶修盗墓的出身,什么五花八门的手艺不会,别人进深山老林是找罪受,于他,那是回家。
于念重重点头,众人得令鱼贯而出。
十天之后,旭日高悬,洛阳郊外县城的一家茶馆里,茶客们都在讨论近来名动黄河南北的一桩大事,讨论得声浪滔天,热闹非凡。
“周家公子的老相好跑了,洛阳城里到处贴了缉拿他的告示。”
“我从开封来的,那儿也贴满了。”
“哪位周公子?”这还有位山里客。
“兄弟连这个都不知道?咱河南地界的太子爷嘛!”他还帮人家省事,连叶修的来历也一并说了,“老相好的就是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位,告示上都写了,姓叶名修,听说之前是个敲疙瘩的,挂上周公子,这才从了良。”
大惊小怪声此起彼伏。
“你们也太孤陋寡闻了,我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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