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子都是荷尔蒙荡漾的气息,关青趴在桌子上,贪恋的闻了闻,笑了。
车窗外是草长莺飞的春天,车厢里是吆五喝六的一群大老粗,而程悍从背包里掏出一沓码的整齐的信,摊开信纸的那一刻,纸张在经年累月里积晷的气息和上面尚且青涩的笔迹,好像有种穿越时空的魔力,让他瞬间回想起当年阅读时的情形。
程悍:
我跟有子在外面都好,你不必担心,要照顾好自己,好好表现,争取减刑。
我们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关青
程悍:
现在是秋天了,咱们家后山上的枫叶都红了,今年秋天很冷,你要多穿点衣服,注意保暖。
等寒假了我和有子去看你,到时你见我们一面好吗?
关青
他拆开另一个信封,这封信的字迹显然是没读过两年书的有子写的,字又丑又歪歪扭扭,在间隔有序的格子里越写越飞扬,恨不得从纸上飞到信纸外。
悍子:
你在里面怎么样?没有被欺负吧?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忍一忍,听说表现好最多能减刑一半,你先吃点苦,忍住了就能早点出来了。
那个,关青他不好好读书,这次期末考试考了个倒数,明年就高考了,他说他不想上大学,要下来打工。你说他那样能打什么工啊,性格又jue,又肩不能提手不能抗,反正是挺仇人。关大爷都仇死了,劝他也劝不动。
你劝劝他,他听你的,大学生好啊,大学生牛比,咱们镇上都没几个大学生。快别让他跟咱们一起混了,种地打工很累的,又不能出人头地。
我也好,现在在市里建政府大楼呢,快混成包工头了,钱可多呢。
你要好好表现,有什么需要就说,下次去看你,你跟我们见一面,好吧,千万见一面。
有子
程悍读到这就忍不住笑。有子是个好兄弟,虽然没文化,不聪明,可他事事为他们着想,有这么个朴实的兄弟是他们的福气。他接着一封一封翻出来看,然后突然发现,关青写的信在末尾都加了一句话:
程悍:
录取通知书已经下来了,我考上了,虽然是个二本。我打算去学工商管理,据说这个专业好找工作。
我跟有子都好,你不用担心,要照顾好自己。
我们都很想你。很快会去看你,你记得见我们。
关青
“我们都很想你”程悍想,他那时怎么没发现,关青这么冷情的人能写这句话也是鼓足了勇气。见面时关青总是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话,也许他所有想说的话和情意,都藏在这句话里了。
“只言片语最见情深,”邵彻在左手边的驾驶座上瞥了他一眼,“这么一摞子信,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关青这些年没憋成疯子,真是意志过人!”
程悍把信叠好收起,“你怎么跟老朽似的,这么猥琐!人家的隐私你也偷看。”
“谁叫我?”老朽闻言从后座蹿过来,看到程悍腿上那一沓信顿时手伸过去就要抢,“诶这是谁给咱悍爷写的情书啊?快给我们分享分享!”
“滚蛋!”程悍一巴掌拍掉他的手,连忙宝贝的收起来,傲娇道:“要看情书啊,看你自己的。诶不过就你这么对不起人民大众的长相......也是为难人家姑娘喽!”
他们吵吵闹闹到了上海,到达时已是傍晚,在现场大概走了遍流程,就去主办方安排的宾馆办了入住手续。隔天一早众人精神充沛,刚到现场,就听外面鬼哭狼号,尖叫声跟电吉他的solo混成一片,嘈杂的不堪入耳。
程悍走到舞台左侧,看到一哥们儿披头散发抱着吉他,穿着花红柳绿的风衣,随着鼓点在台上佝偻着腰走来走去,时不时还做出小鸡啄米的动作,然后鼓点渐进中他一甩长发,抖动双肩,活像只抽了羊癫疯的野鸡。
“诶嘿!”那哥们儿握住话筒,仰天嘶吼:“这现实太迷惘,只有死亡最具光芒,沉默的人流啊沉默的羔羊,沉默的羔羊啊沉没的河床……咿呀咿呀诶呀,死亡的歌唱,咿呀咿呀诶呀,用生命谱写我最真实的歌唱……”
他这边儿吼声不断,台下的人群也跟着尖叫声不断,眼见着大白天人群就玩儿起了人浪,不知哪个倒霉蛋儿被一双双手从头顶传递,拖向了无名的远方。
“苏日达也是真行啊,大清早的别是嗑多了吧?上来就这么嗨!”程悍瞧的啧啧感叹。
这厮的名听起来是很民族风情,实际丫就是一西北牧区放羊的,据他自己说:在他十六岁时,村里来了个支教的老师,老师负责学校的十项全能,啥科目都教。一堂音乐课上,支教老师骤然发现苏日达天赋异禀的音乐细胞——丫弹冬不拉的技巧好到令人发指,遂老师跟苏日达家人苦口婆心,把他带去首都,势必要把他培养成新世纪的音乐人才。
那老师是个摇滚迷,上至约翰列侬,下至邦乔维无所不知,他本想把苏日达培养成led zee,全世界吉他手里殿堂级的大师,教他作曲,诵读拜伦与济慈,从小打造他的音乐素养和艺术鉴赏。
结果事实证明,三岁看到老,泥里打滚的野孩子读了泰戈尔的“大地借助于绿草,显出她自己的殷勤好客”,充其量也只能感悟到冯唐笔下的“有了绿草,大地变得挺骚”这种粗俗意境。
苏日达深刻鄙视世界名流,认为“大家”不过是迂腐的酸儒。非要糟蹋自己的天赋,变成一个钟情于愤世嫉俗的死亡金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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