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引了尹青的共鸣,身为男人多多少少都有对美人美酒的欣赏与追求。
他举杯叹道:“不错,遗憾,遗憾啊!”
一旁,赵碧梳皱着鼻子,用筷子把盘里的菜肴搅得稀烂。
她在心中暗啐一口:“活生生的美人不看,尽惦念着死了的!哼,两个瞎了眼睛的呆子!”
☆、傀儡戏(三)
三人酒足饭饱后,一同前往张府。
刚到门口,沈浪便发觉情况不对。
三日前张府守卫森严的红漆大门,此刻门户大敞,随人出入。
沈浪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惨淡之景。
所有庭院阁楼的房门豁然洞开,屋中如同雪窟似的空空如也。
紫檀桌椅、玉石摆件、绫罗纱帐皆被一扫而空,甚至连一副鎏金错银的喜鹊登枝窗棱,都被人生生刮下了面上的金银,变得残缺不堪。
地面一片狼藉,散落着撕裂的锦帛、摔碎的瓷片与扯断的珠帘。
院落里,被夜雨摧落的落红败叶无人清扫,杂乱地铺了一地。
就连门口那两尊威武石狮子,神气都不在,寥落地显露出丝丝颓败之意。
沈浪三人马不停蹄地查看了好几处院落,包括楚秋词起居的沁园,都是这般遭遇洗劫的破落光景。
萧瑟的秋风卷起枯叶飘摇而落。
沈浪摊开右手,任凭这枚枯黄发脆的梧桐叶,飘飘摇摇地落至手心。
想起三天前,张府门前水车马龙,门庭若市。青瓦白墙内,辉煌的灯火映照着流水般的豪宴,几乎要映红了天幕。
而今枯叶招摇,凄清颓落。
一座豪富宅邸,竟于一夜之间衰败至此。
沈浪不禁心生慨叹。
他缓缓地念了一句:“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事无恒事,物无恒物,人无恒人。数十年后,都不过一抔黄土。”
一旁,一直关注着沈浪的赵碧梳娇笑道:“你说的不对。”
沈浪道:“什么不对?”
赵碧梳道:“事无恒事不对。”
她眨眨眼睛,妩媚的目光像钩子一般勾着沈浪。
“我只说一件。”
“人要天天吃饭,只要他活一天,就要吃三顿,这难道不是恒事吗?”
听到这等天真烂漫的辩驳,沈浪莞尔一笑。
他说:“可惜世事难料,若遇蝗灾饥荒之年,灾民悲苦,十数天能吃一顿都是奢求。”
赵碧梳低头思索了片刻,轻哼了一声道:“那物无恒物不对。”
她指着天空说:“日月亘古高悬,从无改变,这难道不是恒物吗?”
沈浪道:“可叹日有天狗食日,月有阴晴圆缺。”
赵碧梳想了想,恨恨地跺了跺脚,咬着牙道:“前面两个算你说得对,但是人无恒人一定不对!”
“就像我自己,只要喜欢上一个人,就绝对不会改变!”
说此话时,她娇美的双眸直直地看着沈浪,潋滟的眼波中泛着水一般的温柔。
这样的目光沈浪见过许多次,从朱七七、白飞飞、染香以及许许多多女子的眼中……热烈的爱慕能让再刚烈的女子熔炼成蜜水。
只要看到这个目光,依着沈浪的敏锐聪慧,立刻便能明白赵碧梳心中所想。
然而他却恰恰在此之前出了神。
人心易变——“人无恒人”本该是最有道理的一条。
但是沈浪忽然间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有着千面万心之人。
他像是一面结着白霜的铜镜,你永远看不清其中的倒影。
他又像一泓拢着薄雾的碧潭,你永远摸不清其中的深浅。
他本该是沈浪见过的最诡变,也是最无常的一个人。
但沈浪却觉得,最不会改变的反而正是他。
任性的孩子是他,无情的枭雄是他,残酷的杀手是他,被女人盯上一眼都会脸红的羞答答的公子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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