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盛夏正是梅雨季节,没有润物细无声的悄然不觉,不似一场秋雨一场寒的悱恻缠绵,伴着低沉的阴云,漫天水雾充斥在天地间,洗清了城头,又在人心里填进一种霉湿的不爽感觉。
乍然暴富不是好事情,就像现在,大家有了一座城,却不知道最该干什么
司徒羿心思简单,居然毫无小白脸的花花肠子,只要兄弟常在一起,只要日子比他打猎过的好,也就心满意足了。
卫涵对于他爹那点产业念念不忘,一直盘算着什么时候再将海盐县拿下,至于景寥,自从发现郡守府的地牢仍然在,押着殷通进去之后再没出来
要说最实在的,还是樊哙,肩头的箭疮只当虫咬,擦的酒精不如偷喝的多,晃着酡红的脸,这狗屠扬言要在吴县开个最大的狗肉店,以后打下一城开一家,直至沛县
看着这群兄弟部下,项籍的脑门更疼了,这都两天了,钱粮没点清、刀枪没登记完、伍员兵丁没有甄别
没人擅长此道啊!
雨滴落在房顶噼啪作响惹人心烦,屋檐顺下道道水帘,化作声声“嘀嗒”悦耳许多,项籍走神了: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自己能否抽出空暇得见小妹成亲?
一回头再想当下处境,他又咬牙切齿:好你个虞子期,把我妹子娶了,看我为难也不来相帮,真不该让父亲轻易同意这桩亲事!
“司徒羿,司徒羿!”
小白脸闪现:“你找我啊?”
“算算时候,钟离他们早该回山了,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没有,可是有何为难之处?”
项籍苦笑:“到处为难啊,你们几个,谁对粮秣盐铁感兴趣的,赶紧统算个数字出来啊”
“卫涵倒是颇懂一二”
项籍一刀扎心:“免了吧,他连九九算章都背不全,不忘盐铁完全是那貔貅性子作祟。”
数了一圈身边这群人,司徒羿叹道:“子期在这就好了”
“远啊,况且子期此时不说也罢。”
“项大哥,要不然我回五湖带个信儿,把那萧何陈婴请来”
“好!”
“”
听他答应的脆生,司徒羿明白了,这次出兵稍显仓促,热血的少年凑到一起,愣是甩开几个长辈单干了一票,项梁没来、范增没来、田襄子没来
总而言之,现在有点骑虎难下,项籍抹不开面子回去,所以去请萧何他们的差事,还得落到小白脸头上。
心中想笑,面上不露,司徒羿告了个辞转身就走。
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漫天雨帘都显得顺眼许多,项籍卸下盔甲,打算去雨中跑马一圈,攻城没有乌骓的份儿,那匹颇通人性的宝马有点闹脾气,得去遛一遛安抚下。
“阿羽,我正找你呢,殷通的死活,你打算如何处置?”
蓑笠还没戴起,就被季布拦住去路,项籍皱眉:“这是小事儿吧,反正景寥心有怨恨,不如让他处置便好”
“一郡之长的死活如何能是小事,当年囚禁景寥的,是李田不是殷通!”
“差不多,谁让他们都是暴秦任命的会稽郡守呢,景寥身属大楚三氏,出口恶气也是应当。”
“殷通可以死,但他不能死于暗室!”
项籍不解其意:“什么意思,季大哥有何想法?”
季布清了清嗓子:“好比我们此次出战一定要强攻城池,你所求的,无非是个大楚再立之名。
师出必有名,既然关乎秦楚,那么处决殷通,就只能以大楚的名义来,以便广收人心。
暗室私刑名不正言不顺,恐遭世人非议啊”
项籍闻言面露喜色,整个人竟是一下子放松不少,用稍微戏谑的语气回了一句:“项某何惧风言风语!”
季布的脸色越来越方正:“岂能如此说话!
阿羽,你若想成大事,这名声万万损不得,须知民既是水,载舟覆舟只在一念之间,若是没个好名声,便是楚人也不见得相拥。”
项籍笑着点头:“以你看来,我们应当如何行事?”
“其一,与这吴县父老约法三章,正如我们山上那样,杀人者死,伤人盗窃淫辱他人妻女者问罪。
其二,把那殷通历数罪状明正典刑,广开粮仓周济流民,使这城池尽快安定以争人心。
我还觉得,咱们应该尽快派人回五湖,去请萧何前来梳理,毕竟此地”
项籍心中的快意再也藏不住:“是这道理!我师父还有什么交代?”
“范老还派了龙且去往黟山”
“”
“说呀?”
季布苦笑:“你诈我?”
雨停了,项籍笑得更加开怀:“咱们可是相处十年了,从那句师出有名开始,哪句话像是你能说的?
这城已经攻下来了,师父没有瞒着我的必要了吧?”
“这倒也是”
“那龙且回山究竟何事?”
“我也只听了一耳朵,好像要跟子期商量一下,找个楚王”
从项籍小的时候,大楚就已经不在了,在他心里,那个国只是大父的性命寄托,父亲的热血依存。
就连一直在喊的亡秦复楚,也是因为不满苛捐暴敛,对比现今与过去生活,再加上继承遗愿的心理惯性罢了。
真要说楚王?那是一点忠诚相拥的念头都没有,从没接触过啊,从没受过什么尽忠的教导啊,秦王尚且不在眼中,楚王?记得小妹最初离家就是因为负刍吧
一如窗外迟迟不散的乌云,项籍刚才的好心情全被遮了个严实:“为何要找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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