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余彬彬轻松,因为拆迁得了很大一笔钱,可以比较轻松地思考个人事业——一思考就思考了三四年,他还是个不入流的地头蛇。
“心哥。”余彬彬说,“你要是没事做,你能帮我做个饭么?”
“什么饭?”余心问。
“就你上次做的那个泰式菠萝炒饭。”余彬彬笑了,“我女朋友特别爱吃。”
余心咬了咬没点燃的烟。
“你就不能自己学学?每次都让我做,做完了就借花献佛,你倒是轻松。”
余彬彬一直笑:“我哪儿有你做得好啊?”
余心想了想,觉得余彬彬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他嚯地站起来,心头有一种陌生的冲动和勇气。
“我做。”他说着,抄起钱包,骑着自行车就往菜市冲。
杨真说每天负责他一顿饭,为了把这顿饭的后续时间无限延长,余心把它解读为“每天负责一顿晚饭”。
因为杨记鸡铺生意最好的时候是傍晚,余心便顺理成章地,主动在蹭晚饭之余,帮杨真干活。
几日下来,德胜街所有的人都知道,杨记鸡铺被心哥罩住了。
杨真发现,自己的店铺被余心罩了,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仍旧入不敷出。
“是这样的。”他决定跟余心谈一谈,“虽然辣椒酱、酱油之类的东西不值什么钱,但是你不能随便让人把它们拿走。”
“七婆家里做菜,暂时没有盐,就借一点。”余心说。
“那我昨天刚买的辣酱呢?”杨真觉得很累,“本来吃白斩鸡就不应该蘸辣椒酱,所以我没买多少。那个是谁啊?你就让他拿走一瓶了?”
“是对面的陈叔,他腿脚不方便,超市太远。”余心说,“我今晚帮他去买东西,顺便给你带一瓶啊。”
杨真说我不是小气。
余心说我知道,我也不是瞎大方。
两人默默对视了几秒,杨真先把目光移开了。余心穿着件被汗打湿的背心,一头短得扎手的头发竖起来,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自己,让他觉得挺好笑的。也不是生气,而是无奈,因为这样的余心和他印象中那位余心,有许许多多的不同。
杨真:“……你很败家啊知不知道?”
余心心头一热,喜上眉梢:“败家?败谁的家?我和你是一家?”
杨真:“你再这样,以后别来了。”
余心忘了自己这顿饭是用来抵保护费的,连忙承诺再也不随便把店里的东西给人。
杨真收拾好厨房的东西,准备跟余心一起吃饭。店里现在主要还是卖鸡,他打算等自己腿伤好了之后再开始售卖套餐。电饭锅里只有白饭,他为了引余心上钩,连白饭也尽力做得好吃,切了两根皇上皇腊肠扔进去。饭煮好的时候,腊肠的香气会完全被蒸汽烘出来,那些死去的肉类灵魂全都活泼泼地重生了,一团团涌出来,勾得人口水流。
余心很喜欢吃这种简单的饭。但今天他一反常态,从随身带来的包里掏出两个饭盒。
杨真:“?”
他在桌上放了一碟清炒白菜,一碟剩下的白斩鸡。等他坐下来,余心满脸喜色,打开了自己带来的两个饭盒。
杨真看看饭盒,又看看余心。他觉得余心现在的表情十分有趣,像是一个极力渴求赞赏的孩子。
他做戏做到足,装出吃惊的表情:“你做的?”
余心又紧张,又高兴:“是。我不太会做菜,就炒饭还行。”
饭盒里是金色的菠萝炒饭,间杂着豌豆粒、玉米、蛋碎,卖相实在不太好看,且因为在密封的容器里放了一段时间,热气在盒子中凝成了水滴,饭粒有些潮湿了。杨真看着就不想吃,无奈余心神情太殷切,他只好拿着饭盒站起来:“有些冷了,我去叮一下。”
厨房是杨真的地盘,余心不能进去,于是看着杨真小心走进去,把饭盒放进了微波炉。
余心也不着急,他对自己的这个拿手菜是有信心的,于是一片片地夹起白饭里的腊肠吃。
微波炉缓慢转动,杨真突然抬起头,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的腿伤怎么回事?”
余心咽了口里的腊肠,谨慎地点头。
“没什么,就是骑单车下山的时候,刹车出了问题,把骨头摔断了。”杨真说。
余心“哦”了一声。
他倒是没觉得十分心疼。身为男人,身为一个混黑道的男人,余心觉得男人身上受点儿伤,不是什么大事情。
“车撞得比较狠。”杨真若无其事,“我检查过,刹车线被剪断了。”
余心吃了一惊,几乎要站起来:“谁干的!”
杨真笑笑,不说话,从完成工作任务的微波炉里取出饭盒。余心还兀自震惊着,只见杨真把两个饭盒叠放在一起,转身走出来。
他心中一动,连忙制止:“杨……”
来不及了。杨真的手一颤,两个饭盒同时从他手中掉落,直摔下地。
余心只来得及抓住一个,另一个落在地上,盖子砰地松开,里头的东西全都洒了出来。
杨真尽力遗憾:“可惜了,我没拿稳。”
余心匆匆抬头看他一眼,将手里的饭盒放在一旁,蹲下拂去他脚面的饭粒。“你脚还疼吗现在?”余心一边捡一边问,“还有多久才好?”
没听到杨真的回答,余心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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