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湘云虽是襁褓之中失了父母由叔婶教养,却也是正经一门双侯的世家出身,进了李纨这里看家居陈设,一应不是寻常物件,与儿时记忆大大不同,心里几分意外。
这跟了惜春一路往贾兰屋里去,见几间屋子里都铺着姜黄色缠枝莲纹盘金线银长绒毯,东梢间隔了一半出来做贾兰的小书房,与外间差别不大,绕过了当地的屏风到了贾兰卧房所在的耳房里,又是一变。
这屋子因先前贾兰受冻重新收拾过一回,又加上李纨新得了浮尘集市,自然手松。进屋先闻着了一阵浓甜果香,朝南窗下小小一张嵌牙书案,看不出是什么料子,配着一张小小圈椅,铺着牙色坐褥。桌上文房四宝,又立着个天然木的两层小书架,枝条未经雕琢,自然奥曲。
桌边高机上放着一个径长尺半暗褐整木旋来的大海碗,满满垒着金红色的柑橘果子,进屋时闻到的正是这个味道了。窗边墙上挂着九峰雪霁图。东窗下另有一小小圆桌,极是低矮,仅及成人膝腘,桌面将将盈尺,桌旁一个矮榻,却是一对弦月弧形腿,人在其上可前后摇动。
那榻上铺着珠灰藤色纹的锦褥,褥上压着乳灰色的毛皮,边角用丝绦定住防它滑落。地上自书桌下至里都铺着缃色博古纹绒毯,只是自屋中大炭炉往里,那绒毯上另覆了一层乳白长毫皮褥,也不知是什么皮料,那般大小,竟能铺了半个屋子。湘云暗忖该是几张毛皮缝缀成的,若不然那得多大的兽了。
最惹眼是当中那个三层鎏金铜香船,足有半人多高,正是一艘大船的模样,三层船舱恰可置炭,其上船舱铜柱通往船底底舱,燃时烟灰尽入船底,毫不外泄。如今那里头只放了两层炭,却是寻常银霜炭混了石竹炭用的,热扑人面,为防人烫,外头圈了个包浆熟棕色竹围,上头搭着块湖色西洋巾子。
描金箱柜也是贾府寻常多见的,那小小床榻却与外间不同,并不见床架帐幔,只两头竖着铺绒靠背,上头床褥枕垫都是蜜色乳白花纹的短绒料子,铺着深浅竹青的两床被子,靠外的床沿也铺着毛皮,却是淡金色的。
贾兰这会儿不在屋子里,惜春看湘云怔愣,便笑道:“兰儿这个地方可好?比不得宝玉销金散花的绛红富丽,我却看着喜欢得很。”又指着地上的毛皮道:“他寻常练功就在地上呢,铺了这个防潮的。”
湘云便问道:“这是什么皮子的?寻常倒是狼褥子熊褥子多见,却没这么秀气的颜色。”惜春嘻嘻笑道:“谁记得那些乱七八糟的名儿,不过是兰儿的舅家送来的番国玩意。”更有些细件摆设倒也不好细看,俩人就又往外走。
正转过绣幕屏风,迎头撞见樱草,惜春不待她说话便笑道:“可是寻我们来了?”樱草赶紧行了礼,回道:“正是呢,哥儿方才练完了功,往外头去了,倒累的两位姑娘扑个空。”
惜春笑着摇头道:“不过这么几步路,哪里就扑空了。我也正好看看兰儿的屋子呢,如今收拾的越发好了,那个大船从前未见过的。”樱草跟在她二人身后,听了这话便道:“之前就点了个炉子,哪想到正大雪夜里给熄了,差点没冻着人,闫嬷嬷跟奶奶紧着张罗起来的。如今这个可以烧三层炭,哪怕熄了一层也不怕的。”
惜春笑道:“何止冻不着了,兰儿上回跟我说,烤土芋番薯都使得了。”樱草笑道:“我们哥儿就惦记着这些。”惜春又道:“我看他平日里什么都吃,怎么屋里果子就放了金橙一样?”
樱草笑了道:“哥儿说放的果子多了,香气样数太多,睡觉时闻着闹得慌,所以一回就放一样。奶奶就给放了哥儿爱吃的,吃完了再换一样。今儿这橙子是刚换上的,寻常可没那么满呢。”几人已走回了东间,贾兰见了上来行礼,惜春笑着问他:“你那一海碗果子能吃几日?”
湘云讶然看惜春一眼,贾兰笑道:“点了火炉燥气得很,三五日就吃完了。”惜春便道:“啊,幸好是那果子,若是冰晶果,可放不了那些日子吧。”贾兰挠头道:“倒是没放过那些呢,若是放了,只好赶着点吃了。”周围几个人听两人如此对话,都乐不可支。
正说着,青葙跟碧月捧了食盘进来,上头一色的五寸红梅刻花乳白磁碟,放着齐整整的切片,李纨便招呼众人道:“姑姑们尝尝咱们兰儿的孝心吧,这大冷天的溜溜往外跑了一趟,就为了这些呢。”探春见了笑道:“兰儿你要买什么,不让小子们跑,倒自己去,可便宜了他们了。”
贾兰笑道:“是想逛逛才出门的,看见了顺道买了,姑姑们尝尝。”又指着那些碟子一一介绍道:“这个是五味斋的老缸酱牛肉,那两个牛筋和金钱肚,也是他家的。那盘是石窑风鸡,是风鸡拿石窑慢慢烤出来的,香气特别。那个是薄盐炉肉,是前街老隆铺子的,据说他家的盐都用了几十种香料先炒过的,也是独一味。……”
一通说下来,连个磕巴都不打,黛玉看了这一桌子的肉食豆筋,笑道:“这是要吃晚饭了?”贾兰笑道:“这些东西就饭倒一般,就茶最好了。”黛玉愕然道:“茶?”贾兰连连点头道:“是啊,南边来的秋茶,韵高味酽,就这些最得味。”
黛玉继续愕然道:“得味?”贾兰又点头道:“是啊是啊,何止得味,简直相得益彰。”李纨已在一旁笑得腿软,忙止了两人的对话,对贾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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