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安命人关上大门,自个一人躺在床上,任凭家奴来报某某大人在门外求见,一律称病回绝了。
那些人在大门外侯了两天,始终也没见到范大人的玉面,最终也就悻悻而回了。
这些见风使舵,趋利而来的官员都低他几品,范安当然可以不见,回头指不定还能落个清正不阿的好名声。但有一人的面他却怎么也避不了的,这人便是当今圣上,一纸文书将他提携至此的人。
按照惯例,新官上任三天后当主动请见,只有由皇帝亲授了官印,才算正式交接了职位。范平秋的授官敕书在阎王山上被一把火给烧了,此次面圣,还得让圣上着史部再赐一书。
第三日清早,家奴早早就替他备好了马车。范安抱着必死的决心入了帘。这皇帝定然是识得范平秋的,自己往那一站,说不定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早知道这一日要来,日日都在恐惧中渡过。现在死到临头,反而想开了。反正他范安孤家寡人一个,死了也就死了,若是皇帝发了怒要诛九族,大概也找不到其它人。他已想好了,要是被拆穿了,就老实供认小范是范平秋的儿子,小周才两岁,罪不至死,今后如何,听天由命去吧。
范安进了皇城边走边想,不过几刻已到了御花园。指引他的宫人说皇上正在风灵亭里下棋,到了月洞门前,叫范安站着自己通报去了。
范安远远见着那着明黄常衣的人倚在亭中,与身旁的太监说说笑笑。那宫人通报了几声,那皇帝便往月洞门这边看了一眼,虽隔着百丈之远,范安却觉得那目光如淬过火的刺刀,几乎要将他一刀捅穿了。
他终于又忍不住害怕起来,那宫人得了命小跑过来,说陛下让大人过去。
范安心中嗵嗵直跳,迈开一步才觉得自己腿都软了:这临死之刻当真比死亡本身还要让人恐惧!范安想,他今日若还能逃过一命,发誓以后再也不做这样的亏心事了!
引路的太监将范安领到亭台下,细着嗓子说陛下,尚书范大人到了。范安上前两步,撩了袍扑嗵跪了,道:“臣范平秋见过圣上。”他行着大礼,额头抵在手背上,恨不得永远不要抬头。
“平秋来啦?”皇帝的声音沙哑着,并没有想像中的肃冷刻薄,“此间不在銮殿,不必拘礼,起来吧。”
范安不想起来,但那皇帝竟然起了身,亲自过来扶他了!皇帝的手触到范安的手背,范安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忙不迭地起了身,垂首站在一边。
皇帝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范安,许久没有说话。范安只觉得自己都被看得断气了!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干脆现在就跪下来交待,却听皇帝道:“十余年不见,爱卿……却并未如何见老啊。”他说着又转了身,道,“而朕却老了……”
范安这几日担心受怕,整个人被恐惧熬得面黄肌瘦,还留着些许胡渣和浓黑的眼圈,虽然来时梳整过,却仍是一副饱经沧桑的疲累模样,当下不仔细看,都要以为他快四十了。刘熙当年造反称帝时已经五十六岁高龄,做了皇帝后操心国事,反而老得更快,如今也到步态龙钟老眼昏花的地步了。
范安才缓了一口气,刚思量着要如何接话,又听道:“当年苏自清一事,你可还在怪朕么?”
范安知道苏自清,却实在不知皇帝指的到底是哪一桩,心道莫非是近年刚被平反的谋逆一案?他略一思量,跪下便道:“臣不敢。臣只知身在朝庭,当誓死为陛下效忠。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此乃天理之道,君臣之信。”
皇帝听他说话笑了几声,范安听不出他这笑到底是什么意思。抬眼只见皇帝斜倚在华椅上,伸出手指对自己点了点,长叹道:“你呀……说话到底是变了。当年爱卿一开口,直来直去,生生就能逼死个人。”
范安忙闭了嘴,他心里哆嗦着,生怕圣上再提出更多“当年之事”,他并非范平秋,来回几句,指不定就漏了馅。皇帝看他垂首站着,体态甚是拘紧,便也挥了挥手,轻道:“算了算了,你去吧。”
范安抬了头,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皇上,心道这就完了?他心下狂喜,直直一跪叩首道:“臣告退!”说罢撩了袍衣,几步连忙退走了。
这皇帝竟然忘了范平秋的模样。范安退出月洞门,擦了擦额上的汗,心道上苍保佑,祖上积德,回去得多烧几柱香才是。
他拍了拍胸口,此时园中一阵清风吹过,吹得他身体一阵发冷,才发现原来自己背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得湿了。
范安走了几步,脑子就开始迷糊起来了。他这几日精神都紧张到了极点,如今劫后余生,终于可放心喘口气了。这一口气喘得急,令他五脏六腑都难受起来,回去指不定得大病一场。
东风吹送,满袖盈香,范安慢慢走着,脚步一浮突然一头栽倒了!他这一跤摔得极重,好似整个骨架都散成了碎渣拎不起来了。
范安在地上趴了一会才回过气来。他慢慢挣扎着,两手扶地正要撑起腰来。
此时突然一双手,轻轻抓着范安的胳臂一起,将他扶好了。
范安开始以为是这宫里的太监,刚想说多谢公公,抬起眼来却连忙闭了嘴。
来人黑紫袍服,身织烟峦,透着一股冷肃高清之气。抬眼间与范安四目相对,一双单凤眼明如黑玉,锐如寒刃,堪堪在范安脸上扫过,令范安过电般颤了一下颤。
“这是都察院御史李大人。”此时他身后的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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