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能不骂人?”李锋羽心情也不好,皱着眉头说了她一句。
眼看着两人剑拔弩张,和事佬老顽童跳出来一人塞了一瓶冰凉茶,和稀泥般的愣是把星星之火给掐灭了。
这一轮的中场休息气氛跟刚才截然不同,一个个跟上坟似的埋头抽烟喝酒,欧阳舸跟陈黎商量战略,姚衍朝彦垚看了一眼,正要过来,彦垚拿起拎包出了包房。
第x中学举办的教师整体素质讲座为期三天,在学校礼堂开讲,一节课是两个小时,晚上下课后在校外的酒店安排了自助餐,梁昀草草吃了一点,天热没胃口,加上那些人为了争取几位特级讲师的印象分,一个个溜须拍马猛抱大腿,梁昀在这一点上跟他父亲很像,都是傲骨铮铮的铁血男儿,对这些三次元的潜规则实在是嗤之以鼻,遂找了个借口拂袖而去。
到酒店客房拿了砚台返身出门,这个区的两所重点相隔不到两站路,他家现在住的还是01年学校分的教师楼,梁昀决定慢慢走回去,也可以给自己吟唱下鼓舞,累积点体力。
走了二十多分钟远远就看到教师楼外的一排防盗栅栏,长长的一排栅栏挡不住长势极其嚣张的紫薇,茂密的小乔木状植物自给自足,短短四年就从小树苗长成了大灌木。
小时候顽皮,在去公园散步时喜欢摘一簇紫薇花,然后用指甲挤花苞,一挤一朵胭红的花,但是毛辣子特别喜欢在紫薇树上栖息,被蛰了着了就像是被电打了一样,恨不得立即把手剁掉。
父亲那时就站定在前面,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也不帮他呼呼伤口,也不回头来牵他,只说:“我不让你碰你也会忍不住自己偷偷去摘,被蛰了是你阅历不够,但如果你不记住这个教训,那就是你咎由自取。”
父亲不但毒舌,手也毒,他的书桌上有一把钢尺,是三十年前独生子女的奖励,敲在梁昀的屁股上也别具深意,贾宝玉是含玉出生,他则是带杖出生,好赖也是个传家宝儿。
和季肖程回来的那一次本来做好了被敲一顿的准备,可父母的态度跟他的预料恰巧相反,他们很平静,直接把他和季肖程一同请出了大门,关上大门前,母亲躲在门后压抑不住的哭出了声,父亲斥责她:“哭什么哭,让别人听到了我这张老脸往哪放!?”
原本抵着门的梁昀闻言松开了手,眼睁睁看着大门将他隔离出那个家,他至今还记得门上贴了一张喜气洋洋的小白兔,那一年正好是父亲60岁的本命年。
花甲之年却没有儿子常伴左右,估计以后也没有孙子承欢膝下,梁昀这回家的步伐迈的特别艰难。
手机这时想了,刚好走到小区的外围铁栅栏边,他停了下来,接通了电话。
“得得,回杭州了吗?”
“回来了,你那边住的好不好,要不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彦垚一听这话,声调都扬高了八度:“真的!你住哪?我今天就去退房!”
“行,地址我等会发给你,我现在要回家一趟,已经到了小区外边。”
彦垚的声音低了下来,小心翼翼的问:“紧张吗?要不要等我过来陪你一起回家?”
梁昀嘀笑皆非,“省省吧你,等你来凑乱?我爸还以为我又换了一个。”
彦垚呵呵直笑,梁昀却笑到一半僵住了,前一秒钟是因为想到了季肖程,后一秒是因为看到了他妈。
“得得!得得!”彦垚在那边叫。
“不说了,我看到我妈了。”
“哦,祝你好运。”
梁昀战战兢兢的挂了电话,他妈晚饭后习惯跟几个老师去公园练竞走,梁昀挂电话的工夫她们已经进了小区,几个老太太说说笑笑的,压根没看到后面跟上来一小伙子。
攒的一腔勇气在看到他妈的那一刻突然全消了,他胆怯的吊在后面,不敢唤他妈,也不敢走太近,又怕他妈转头就看到了他,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妈像是心灵感应似的突然就回了头。
梁昀顿住了脚步,冷汗唰唰往下落。
他妈却面无表情的掉过头,片刻工夫就跟着一群老太太消失在转角。
他的心都凉了。
如果有人问梁昀的抗打击能力是多少度,他会回答,如果熬过了今天,那绝逼可以冲出亚洲登上吉尼斯成为世界第一小强。
在伤心的时候他习惯吟诗颂词,有时候是自创的,有时候是莎士比亚的,更多时候他比较喜欢中国古代的。
比如昨天在高铁上,他吟了五个小时的《钗头凤·红酥手》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催人泪下啊这词,俨然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伤感写照。
此时此景应了下一句——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为人子女能混到让母亲视而不见,这是要叫他去死一死啊,妈妈啊,您好狠的心啊。。。
他不顾形象的坐在拦小车的水泥石墩子上,任眼泪哗哗的流,哭得满脸泪水喘不上气来。
☆、第二十一章
“嘿你这孩子,还哭上了!”
熟悉的声音由远而近,梁昀霍然抬头,眼泪都来不及收就傻张着嘴巴愣住了。
梁妈没好气的搀了他一把,老太太积极锻炼,手劲还挺大,梁昀带着哭腔喊了声:“妈——”
声儿没落嘴就扁了起来,梁妈连忙挥挥手,压着声说:“多大人了,还就知道哭,回家去跟你爸哭去。”
说罢别开脸,偷偷抹了把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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