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们还是换个地方。”
许含章环视着座无虚席的食肆,扶额道。
兴许是都挤在府衙这边看热闹了,没几家人顾得上做饭,便很有默契的在附近的食肆酒楼欢喜的撮了一顿。
但见每一家的伙计和掌柜都忙得红光满面,走路带风。
而每一家的客人都拍桌子敲碗,催饭要酒,好不急躁。
所谓的人间烟火,就是这样的景致吧?
“余娘子真的没事吗?”
走在路上,宝珠忧心忡忡的问道。
“没事。”
为了让她安心,许含章索性把内里的弯弯绕绕都给她说了个透,“宋家人是不可能栽赃成功的,因为他们自作聪明,在迎她过门前,把聘书调换为买卖文书。但凡是良人转奴籍的交易,都必须在官府留个底。所以长史很容易就能知道,她不过是宋家一个老资历的婢女。”
试问有谁相信,一个婢女会有本事、有计谋、有权利去毒害张司业的千金呢?
就算她曾和男主人好过,且爱慕男主人成狂,也不能构成她如此仇恨正室,试图断其子嗣、取其性命的理由吧?
这都不是胆大包天的事了,而是快逆天了。
打个粗俗不雅点儿的比方在很多重规矩的大户人家眼里,婢仆就相当于家中的板凳,高兴了坐坐,不高兴了踢开。
试问哪有板凳被一个热屁股坐久了,就对这个热屁股产生了不可描述的爱意,并因爱生妒,想要砸死光明正大陪在这个热屁股身边的女主人?
若真是如此,那全天下的正室都得夹着尾巴做人,才能躲过小妾外室丫鬟通房们的仇杀,保住一条小命?
“其实,她如果是以妻位在宋家呆了多年,说不定还真能帮他们背一口黑锅。”
许含章讥讽一笑。
被休掉的原配恨意滔天,悄悄笼络了府里的旧人,不仅想谋害前夫的新欢,还贪心不足,良田银子都想牢牢地抓到手里。
这样的推断,绝对比所谓的婢女复仇记靠谱多了。
“你还要相信,能过五关斩六将的通过科举,又派到富庶之地任职的人,绝不是什么蠢笨好蒙的。我一个弱质女流都能想到的细节,他肯定不会想不到。他如果比我还笨,那就该轮到我去坐那个位置了。接下来他肯定会快速结案,定了宋家的罪,顺便向张司业卖个人情,断不会拖泥带水,扯上无关的小虾米。”
许含章加快了脚步,回到住处的巷子外,找了家食客不是特别多的铺子,迅速点了几个菜,然后接过伙计倒好的茶水,一饮而尽。
说了这么多话,她实在是有些口干了。
“娘子,我明白了。”
宝珠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又陷入了迷茫,“但你是如何想到这么多的?”
“我若和你一样想的少,就活不到今天了。”
许含章放下茶杯,“我习惯把人性想的最坏,随时都做好被捅一刀的准备。若那一刀没下来,便是意外之喜若是来了,也不会太过惊讶。”
然后讲了件不怎么愉快的事。
“我最初进内宅为人驱邪时,是不戴帷帽的,觉得自己行的端做得正,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且内宅里都是女眷,撞不到男子,自是用不着防范。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却证明我想的太天真了。”
前一刻还感谢着她,爽快结完报酬的主母,下一刻就把加了春药的酪浆递给她。
“那男的纳了很多妾,却生不出一个儿子,眼看自个儿高贵的香火要断了,性子就越来越怪,有了虐待的癖好,动辄鞭打针刺刀砍,把姬妾们折腾得不成人形。据说抬出去埋的时候,她们身上连一块好肉都没有。”
这些可怜的女子们死后怨气不散,把男的吓得几欲癫狂。
于是大度善良,护夫心切的主母找到了她,请她进府驱邪,接着在事成后过河拆桥,自以为很好心的替她铺好了通往男主人身边的床。
“那,那娘子你是怎么做的?”
宝珠的脸刷的一下就发白了。
“我那会儿没出息的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只能认命的喝了,然后装着药效发作的样子,使得她放松了警惕,趁她转身时使出吃奶的劲,摁住她的脑袋往墙面上磕,接连磕了七八下,才弄晕了她。”
许含章有些尴尬。
“然后我慌慌张张的跑出去,一路上撞倒了好几个下人,却都顾不得了,只晓得往大门的方向跑。一直到我站在了外面的长街上,才确定处境终于安全了。当时我腿一软,差点就栽进路边的排水沟里。呼,还好,有个路过的老婆婆搀了我一把。这个世上,终究还是好人更多。”
“娘子”
但宝珠仍是一副惶恐的神情,向着她身后弱弱的一招手,“凌家郎君,你站了这么久,肯定也累了,要不要坐坐?”
“十一?”
许含章吃了一惊,迅速换上了灿烂的笑容,转过头去,“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叫我一声?”
刚才的话肯定都被他听去了。
真是丢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日偷听主仆俩说话的人,怎么就扎堆了呢?而且都有意无意的选在人声嘈杂的地方,巧妙的掩住了自身的气息,没让她及时的察觉到。
“刚来。”
凌准拉开她身旁的条凳,若无其事的坐下。
“你今日不当值吗?”
许含章乐得他肯装聋作哑,笑容便愈发的灿烂。
“有事,提前过来了。”
凌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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