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里雪下得小了些,道路没那么滑了,加上我又有点儿犯馋,就和几个婆子去了外头的食肆,点了酉羹汤饼来吃。”
这是道极为鲜美的吃食,须得把新鲜的鸡脯肉混着油脂丰沛的大骨,配以各种香料,在灶上炖两三个时辰,直至汤色熬至乳白了,才能用来做底子。
而揉好的面团,是不能用刀随便切了就下锅的,要用手把它们撕成大小均匀的面片,再放入盘中,盛冷水一浸,迅速捞出,然后轻轻的揉搓,令其薄如韭菜叶了,才能一片又一片的往鸡汤里放,以免粘连。
在家里捣腾这个,难免耗时耗力了些,自然是不如出去吃来得简单。
“我刚吃了几口,一个穿灰袍的臭道姑就来了。我以为她是卖黄符讨赏银的,就没给她好脸色。但她没有生气,还笑呵呵的说我是个有儿孙福的,只是被恶煞挡了道,才一直不能如愿”
老夫人回忆着当时的场景,缩了缩脖子。
所谓的恶煞,自然便是她的儿媳了。
“我恰好有一个法子,可以帮老夫人您扫清障碍。至于报酬嘛,您看着心意给,就行了。”
老道姑很快便把她绕了进去,成功的让她幻想起了子孙满堂的美好景象,又成功的掏走了她钱袋里所有的碎银和头上的金钗玉簪,然后附在她的耳边,神神秘秘的说道:“为了不让俗人打扰到我的施法,明日你便带着儿媳来城郊的温泉吧。在那里布阵,也要妥当些。”
于是老夫人当晚便卧床装病,说是天冷了,腿骨极疼,需要泡一下温泉才能缓解。
“我真不知道她所说的施法是下蛊啊,想着就是撒点符,念点咒之类的。”
老夫人颓然的偏着头,摸着自己的太阳穴,“自从泡温泉归来后,我一直觉得这儿突突的疼,却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苦肉计要奏效了。”
要是提前知道了中蛊后会像条疯狗似的咬人,那自己是死活也不会让老道姑靠近身前半步的。
而后的事,便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儿媳,竟然死了。
不管自己是存心的,还是无意的,结果都一样。
间接的害人,也是害,手上同样是沾满了鲜血,怎么也洗不掉。
而活着的儿子,永远都会对自己有一个心结,不再如以前那般亲厚。
算起来,自己和儿子都是凶手。
一个蠢,一个坏,在无意中联起手,狼狈为奸,让儿媳对他们彻底绝望了,选择了一种最惨烈的报复方式。
是的,这就是报复。
她说走就走,说抹脖子就抹脖子了,只留下他们母子俩,苟且偷生。
这一死,就使得他们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这一死,就让所有活着的人都觉得对不起她,亏欠她。
这一死,就绝了儿子续弦再娶和纳妾的念头,弄不好终生都要为她守着那间空房,断掉魏家的香火。
偏生自己不能去指出她的险恶用心。
也没脸去揣测她是否有这种用心。
或许,自己只是不想承认她就是想死了,就是厌恶他们母子俩了,不想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而已。
“阿娘,我先去看看她。”
魏主簿呆立良久,忽然擦去了脸上的泪水,眼底浮起了无比温柔的笑意。
她的人,还躺在那里等着他呢。
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
她,都是他的。
“让他去吧。”
许含章拦住了忧心忡忡的张参军,说道:“不然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憋疯的。”
“其实她说的对。到了最后,我都想着要装糊涂。”
快走到门口时,魏主簿惨然一笑,“还有一件事,我始终不敢让她知道她爹娘当年虽感染了疫病,奄奄一息,但其实是有救的可我想着,只要他们死了,她每回和我怄气就不会往娘家跑了,从此以后,她便只有我一人可以依靠了即便是知道我欺骗了表妹感情,又给她下药害她不能生养的事,她也不会离开我了于是我故意拖延了时间,等他们快咽气了,才让郎中过来大概,这就是我的报应。”
“你这孽畜啊!”
老夫人大惊,旋即痛心疾首的指着他鼻子,大骂道:“若一开始就跟她挑明了,哪会有后来的祸端?你真是糊涂,混账啊!害了她的一生仍嫌不够,还搭上她的爹娘!老天啊,我怎会生出你这样的缺德玩意儿!”
“阿娘,你就当没生过我吧。”
魏主簿就如一具被抽去了魂魄的空壳,僵硬的走下了石阶,渐渐消失在院门外。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是呜呜咽咽的低泣声响起。
先前昏倒的婆子们早就被母子俩的哭声惊醒了,而后又被自家主人吐露的秘闻吓呆了。
“早知道夫人这么不容易,我就不在背地里说她坏话了。”
“我好后悔啊,当初夫人想吃槐花冷淘,我该让厨房的人帮她做一份的。”
“我不该打她身边的嬷嬷,指桑骂槐的损她。”
“我是猪油蒙了心,居然会故意送了筐鸡蛋给她,说她是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
人人涕泪其下,个个声嘶力竭。
真是一幅感人的画面啊。
“不用哭得这般卖力。她死得很利索,不会化作厉鬼来找你们算账的。”
许含章嫌恶的转过头,不想看这些人的惺惺作态。
现在知道忏悔了,那当初作甚去了?
况且,她还没有忘记,这里的每一个婆子,都背负着或多或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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