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刚就在父母面前跪着,既不说话,也不动弹。
许久许久,突然,李刚“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那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那笑声让人心惊肉跳!
母亲被李刚的突然狂笑吓得浑身颤抖,赶忙弯下腰想拉他起来,但她拉不动。
李刚依然跪在地上纹丝不动。
李阿根看了更加来火,伸手拦住妻子,不许她去搀儿子。
过一会,李刚在狂声大笑之后,双腿麻木了,眼前一黑,猝然昏倒在地!
这可不得了!
母亲被儿子的昏厥吓坏了,凄惨地叫了一声“李刚——!”
旋即扑到儿子身上,“呜呜、呜呜”地哭泣起来,边哭边对丈夫说:
“快,快打120啊!让他们来救护车——!”
“你给我闪开!”
李阿根没有理睬老伴的请求。
他大步跨到儿子身边,一把拉开妻子;然后弯下身,双手托住儿子的双腿和后背,一使劲,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然后,李阿根迈着沉重的步子,把李刚放到靠墙的床上,转身对妻子说:
“给他凉点白开水,一会醒了,给他喝下去就行了!”
接着,李阿根用右手大拇指掐住儿子的人中,使劲往下按去,不到三秒钟,李刚果然虚弱地出了口气,隔会,慢慢地睁开了一双无神的眼睛。
“李刚——!快,快喝点水!”
看见儿子醒了,母亲赶紧端了水来到床边,用调羹装了一点水送到他嘴边。
李刚无力地望着满面焦灼的母亲,轻轻抿了一口水。
忽然间,两滴豆大的泪珠,从李刚的眼角滚落下来。
噢——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李刚,此时此刻,你还能大声狂笑吗?!
无情的、冷酷的悲惨命运,为什么总是缠着我?
难道,真是我上辈子做了太多的缺德事吗?
难道,我的人生道路还不够坎坷吗?
躺在床上,望着凄凉黑白的天花板,李刚痛苦地悲伤着自己的命运:
高考高考落榜,省体委省体委不聘,在铁路小学干代课老师,已经代了快三年了,从目前的政策看,想要转正也毫无希望。
现在,我与丽萍的恋情,这唯一的一点精神寄托,难道,老天爷也要从我这里剥夺吗?我、我究竟造了什么孽、犯了什么罪呀?
啊,丽萍,过去,每当我给你讲相思河的故事时,你就捂住我的嘴,你就“咯咯”地笑,你还天真地对我说:
“那个传说太惨忍了,现在是新社会,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说这话时,你是那样的乐观、那样的纯朴、那样的天真无邪!
现在,现在呢?
现在发生的一切,又该作何解释?!
李刚病了,一病就在床上躺了近一个月。
高烧、胡话、惊梦!
每天吃饭吃不到二两,喝水也喝不下一杯。
手机欠费了,没人替他去交费,他也没打算让人去交。
一个月后,当他重新下床、步履蹒跚之际,父亲来到他的跟前,亲手交给他几封信,是丽萍从省城寄来的挂号信,信的封口原封未动。
李刚疑惑地望着父亲,父亲的目光是粗犷的,也是坚定的!
在父亲的目光中,看不到任何回旋余地!
李刚当场撕开信封,激动而克制地一封接一封阅读。
读完后,准备奉还给父亲。
可是,父亲早已不见人影!
哦,丽萍,亲爱的、幸运的人啊!
我,不能再跟你继续相亲相爱了!
我,不能再与你保持恋爱关系了!
你的父亲不允许我这样做,我的父亲也不允许我这样做;
同时,你我现在的工作岗位、身份和地位,也不允许我这样做了。
丽萍,请原谅我吧!
从今往后,我们就以兄妹关系相称吧!
生活是现实的,社会更是现实的!
惨酷的现实,让我开始理解马克思的那句话了:
社会的物质生活条件,决定人们的一切!
特别是在我们这个从几千年封建社会脱胎而来的社会中,虽说已经经历了几十年的改革开放,已经有了巨大的变迁,但它毕竟还刻着旧时代深厚的铬印,还有着强大的传统思想和传统势力呀!
这些传统思想和传统势力,还在严重地影响着、左右着相当大的社会范畴和相当多的人群,当然也包括我们这些小人物和小百姓,包括你的父母和我的父母!
可以说,当前,至少在当前,这种传统思想和传统势力,别说我们这些小人物,就是许多大人物,也是无法抗衡的!
丽萍,原谅我吧!
在我还没有完全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之前,在我的条件与你父亲的要求格格不入的情况下,尤其是在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干部子弟的现实面前,如果我们结合,很可能酿成三个甚至更多个家庭的争吵不息、动荡不安,甚至家破人亡!
那——将是一种多么悲惨的结局?
丽萍,既然遇到了这种意外变化,我们还能与这种现实抗争吗?我们还能与这个社会抗衡吗?我们还有必要拿鸡蛋去往石头上硬碰吗?
冷静点吧,现实点吧!
真正的爱情,应当象我们的童年那样:
两小无猜,两情相悦,两心沟通!
我们的童年是美好的,值得永远怀念!
就让我们美好的童年友情,永葆纯洁、光彩和至高无上的价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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