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婉毫不意外这般结果,她想起大相国寺那位给她看了掌纹却神神叨叨着半藏半掩的大师,不禁暗叹道,谁道世外高人皆爱助人为乐?他们也怕泄了天机佛祖降罪。
三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陈留王妃是孕妇,荣安长公主与华婉生怕她多想,生出郁结,动了胎气,少不得又好一番劝导。
三日后,定宸寺外的小道上,一个约莫**岁的小沙弥连走带跑的跟在正和大师身后,嚷道:“师父,怎么没几日便走了呢?咱们还没好好休整呢。”正和大师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怒道:“你晓得什么,再不走,等人寻上来,想走都走不了了!”见徒弟懵懵懂懂不甚懂的样子,他也不想再说,一甩袖,健步如飞的往前走去,心中却不禁后怕,又连连称幸:多亏了那阵风,烧了个干净最好!这三位女檀越,第一个凶险万分,第二个半世伶仃,命犯孤星,第三个干脆是死了好几年的。这让他如何说?
☆、46第四十六回
到了晚上,姜恪才回来,她照旧先去德祚居沐浴更衣,然后才到静漪堂来。华婉正侧倚在床上,手中拿了本《漱玉词》在看,见她进来,忙把书往边上一放,起身相迎。
姜恪在她屈膝行礼前先握住了她的双手,低头在她娇艳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瞥见床上那本书,随口道:“在看书?”华婉撇开头,没去接她的话,反是皱着眉道:“你喝酒了?”不等她回答,又肯定道:“喝了许多。”
姜恪讪讪的笑,华婉素来不喜欢她身上带着酒味,可今次十八哥拉着她喝了好多,即便是沐浴了过来,也藏不去身上浓浓的酒味,她忙向华婉解释了一番,又让清意泡了壶浓酽的茶来。华婉也不是那等不明事理的人,她不是要管着王爷的交际,不过是觉得酒多伤身,到了老了,这个病那个病的,还没法医治。幸好王爷也不是那贪杯之人,她的话也愿意听。
华婉服侍她饮了满满两大杯,酒气才盖了过去,她给姜恪宽了衣,两人一起到床上躺下,躲进厚厚的棉被里。华婉半靠在姜恪的怀里,重新拿起那本书,捡起适才的话头道:“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光罢了,正看到那句‘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
“唔,李清照?”姜恪接过她手里的书,看了几眼,问道:“你喜欢她的词?”语气中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华婉不解:“怎么?”
姜恪笑了笑,将《漱玉词》还给她,拢了拢手臂,把她抱得紧紧的,说道:“我以为,你的性子,应该喜欢谢道韫那样旷淡玄远又风光霁月的女子才是。”华婉莞尔,她的确是喜欢谢道韫多一些,李清照与谢道韫一样,皆是命途多舛的才女,但两人在面对苦难时的态度却完全不一样,一个怜叹自身,一个虚静恬淡。她本就赞同谢道韫那样如春暖花开般,不论命途是济是舛,皆都不负林下之风的女子。想着,华婉便轻声吟道:“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
姜恪细细一品,赞道:“阿婉大才,这诗写得好,正是谢道韫的真实写照。”华婉不禁赧然,辩白道:“这首诗是我某日在一本野史纪传上看到的,因着传神,便多读了几遍。”事实上,这首诗是曹雪芹借红楼对谢道韫的评价。姜恪不以为然,一副认定了是她的阿婉写的样子,否则,这府里的藏书她都读遍了的,为何她偏偏就没看到?
“总之,这诗就写得很好。”姜恪说着,停顿了片刻,忽然有些感慨般地道:“阿婉,你就像那谢道韫一眼,灿烂明媚,不论何时何地,都能淡然处之。”华婉疑惑她怎么忽然说起了这样的话,却见姜恪有些失落般的垂下眼睑,声音低沉:“若有一日,我死了,你一定会难过会伤心,但不需几日,你便又能积极的振作起来,把日子过得好好的,兴许会比在我身边时还要好。而我,只存在于旧日的时光里,你兴许就会把我忘了,不让我插足你今后的日子;也兴许就放在心的深处,不记起,不悲伤,只有在读到‘小轩窗,正梳妆’那样悼亡的句子时,才会有片刻的失神。”
“王爷!”华婉惊呼,她直起身子,转头惊愕地看着说出这般莫名的话的姜恪,只见她目光悠远,淡淡的,浅浅的,唇边还有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华婉心痛异常,她想反驳,却找不出话来反驳,王爷说的对,她的确是这样一个人,自私自我,只顾着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即便如今她们已相依相许,她依然只顾着自己,乃至王爷说着这样颓然刺心的话,她也无从辩驳。华婉难受的撇开头去,却不知是为自己的薄凉难过,还是为了王爷心疼,喉咙紧得发疼,她的声音嘶哑起来:“所以呢,你看清我了,失望了么?”她打定主意,只要王爷有哪怕一刹那的犹豫,她便把心收回来,从前的无数个岁月她都一个人过来了,往后再一个人又何妨?她一样可以过得好好的,她从来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华婉这么一想,心却没有想象中会有的放松,而是铺天盖地的不舍起来,习惯了陪伴,再去过一个人的寂寞,多寥落,她几乎能想象到那空室寥寥,寂寞入骨的光景。但总会好的,即便寂寞入骨,也有习惯的一天,这世界上本来就不会有谁离不开谁。华婉骇然,心痛的一抽一抽的,久久得不到回应之下,她抬起头,却见姜恪怜惜地看着自己,她的眼神如大海般深邃,里面是无边无际的包容,她双手温柔的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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