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非离轻轻摸着他额角的头发,看着那个死去后仍不减灵秀的孩子,再回头看看这个正在死去的少年。
这一天,那个会哭会笑,也会爱的朱宫棣死去了。
凤非离却在这一天开始爱上他,并且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这样疼痛地爱过。
第六章
柳儿被葬在凤阳王宫内的一片木芙蓉花岗下,从朱宫棣现在所居住的宫舍窗前望去,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孤零零的小小坟茔。
坟前没有立墓碑,碑立在宫棣的心里。这个侍童一生都是如此的渺小,但他得到和付出过的爱,却深切得足以使天下大多数人汗颜。
大皇子卧病近一个月才慢慢好转。每天早上,凤非离将他抱到窗下,在陪他看柳儿坟茔的同时,也想尽办法让他能够转开目光,看看蓝天,看看花草,看看掠过树梢振翅的鸟儿。
凤非离不愿意让宫棣忘记他自己还是活着的。
可是效果却不尽如人意。当流亡的皇子注视着死去恋人的埋骨之所时,尚能保持平静的忧伤,唇边偶尔还会因想起往事而闪现一抹微笑,可一旦他的视线转向其它的东西,刀绞般的疼痛便会在胸中翻腾,想起和那个少年人鬼殊途,想起再也握不到他温暖的手,看不到他澄静的眼,听不到他轻柔的笑,吻不到他甜美的唇,嗅不到他的气息,捉不住他的身影,不知道他在那个世界,是否快乐,是否孤独,是否还记得这一世的爱,这一世的憾。
然而无论有多痛苦,眼里却再也涌不出泪水。凤非离曾经知道很多办法可以逼出朱宫棣的眼泪,可是现在一个换一个试下来,却没有一次成功地使大皇子转过头,认真地看他一眼。
日复一日,随着对他的爱越来越深,邺州的王知道自己必须有所行动。
半个月后的一天清晨,凤非离拿着两份卷宗走进宫棣的卧房,轻轻叫了他一声。
宫棣回过头,看见是他,浅浅地笑了笑。
他并非不理人,每次凤非离握他的手,抚摸他的面颊,他都会有反应,跟他说话,也可以得到很正常的回答。
只是那双眼睛,游移而没有焦点,无时无刻不透过眼前的事物,射向未知的虚空。
他甚至忘了面前站着的,是他从小到大,切切于心的夙世冤家,是他以前战战兢兢,用全身心戒备的大敌。
又会被骗也好,会被戏弄也好,对朱宫棣而言,都不再是值得介意的事情。
凤非离十几年来在这位大皇子心上烙下的印,已经被他凄凉的爱情抹平,所以邺州的统治者不得不使用别的办法,重新确立自己与众不同的地位。
“你看看这个。”凤非离拿出一张纸,放在宫棣眼前。
那是一份密信,内容大约是:“近日宫里传言,皇上属意立栉王为太子。”
栉王是皇帝嫡亲胞弟之子,然而模样行事,却比几个正牌皇子还要像当今的圣上,早已有流言传说其实他是皇帝与弟媳有染的结晶。
宫棣只大略看了看,便转过头去,望向窗外那一片葱笼的木芙蓉花岗。京城已离他太过遥远,不仅是距离,还有感觉。
“你再看一看这个。”凤非离抽出另一份卷宗,放到宫棣的手里。
大皇子木木然地拿起来看,看到第三页,全身已忍不住从头到脚地颤抖,指甲因用力过猛而嵌进肉里,好似痛觉已经消失。
凤非离怜惜地将他抱进怀里,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扮演一个劝解宫棣罢手的角色,因为他依宫棣目前的心理状态,越是劝说,越是火上浇油。
朱宫棣已经看完了手中的所有资料,面色惨白如雪。
“算了吧,栉王现在圣宠正隆,就算他就是追杀你和害死柳儿的元凶,又能奈他何?你如今流亡在外,安全就好,柳儿若在世,也必不愿你为了替他复仇,而重回那个是非之地的。”凤非离的手指优美地掠掠他的额发,柔声劝道。
“柳儿若在世……柳儿……”朱宫棣的眼里迸出滚烫的液体,“就算柳儿能原谅,我也不能……我不能……”他猛地扑到窗边,手中的纸张被揉成一团。
木芙蓉的枝叶在风中轻摇,隐隐现出几个菡萏欲放的花苞。
柳儿如花的生命,便是凋零在未开放的年纪。
“那你要怎样?现在不比当初,你在京城已无任何势力,而他如日中天,想要向他复仇,谈何容易?说不定一不小心,便会和柳儿一般下场。”凤非离站在厅柱旁,冷静地说。
朱宫棣变了脸色。他最是知道宫廷争斗,一步不能稍缓,要想扳倒一个当权的人儿,断非他现在的能力所及。
依目前栉王红极一时的情形,能压制住他的,除了当今皇帝,就只有……
大皇子将目光投向童年的伴读。从小被这个人吃得死死的,似乎一想起来就切齿的恨,巴不得这世间不要有凤非离这个人才好,然而危难时节,竟只有他的名字,可以给自己安全的感觉。
“请你帮我……邺州如今的实力,早已与朝廷分庭抗礼,如果你肯帮我,我就有办法为柳儿复仇。”朱宫棣抓住凤非离的手臂,急切地道。
凤阳王的唇角浮起一个淡淡的笑:“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从不做没好处的事情……”
朱宫棣的手迟疑地滑下。他千里来投,性命几乎无存,自然没有带任何宝物,何况凤阳王富甲天下,寻常身外之物,又如何看在他的眼里?
“你不问我想要什么回报?”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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