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是被顽劣成性的东家大少爷诬陷偷东西赶打出来,才会迷路在雪山之中,所以也算是无家可归无路可走了。
于是,纵使听雪宫是一座阴森尸宫,谢律为了吃饱穿暖不再挨打,那时也只得硬着头皮答应慕容纸“永远留在这陪我”的要求,借以换得暂时的栖身之所。
实话实说,谢律在听雪宫过了四年,慕容纸待他极好。
供他吃穿用度,教他念书习武,如父如兄般对他百般宠溺、千般照顾。
慕容纸那时候真心喜欢谢律喜欢得紧,看谢律哪里都好,经常只是坐在一旁傻傻望着那孩子舞枪弄棒的灵巧身姿,便能心满意足地嗤嗤发笑起来。
什么东西,只要谢律要,只要慕容纸有,便是天上的月亮,也恨不得能摘下来塞到他怀里去。
只可惜,慕容纸所有的,终究不过这皑皑雪山、空空宫殿。
而谢律想要的,却是红尘逍遥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的不羁。是当年在东家做活时从戏台上偷听到的英雄故事中所描述的那般——男儿汉自当征战沙场,建功立业扬名天下。
就这么一晃长到十七岁,谢律有一日便骗慕容纸说,他想下山几天去旁边的几座大城里看一看,购置购置宫里缺少的物件,很快就回来。
慕容纸起初不答应,谢律就撒泼耍赖哭闹不止给他看。
最终慕容纸不忍心看自己捧在手心上的孩子落泪,便放了他下山。可这百般宝贝的蝴蝶儿一夕飞走,果然就再也等不回来了。
从他走后,慕容纸就每天坐在宫门口盼他回来。一天又一夜,一夜又一天。
谢律的武功是慕容纸教的,学到了什么程度慕容纸心里有数。不太可能是被山下不长眼的匪人给伤了绑了。
而他也看见了,那孩子出门时的行囊里鼓鼓囊囊的,该装走的东西全都打包走了。
慕容纸其实送他走时便是清楚的,那孩子大概是不会回来的。
没有人愿意跟他这种怪物一起,生活在这种阴冷而人迹罕至的地方。他早就知道。
任谁挣脱了这让人窒息的樊笼,就都也不会回来了。
过了半个月后,慕容纸放弃了毫无希望的等待,重新锁住了宫门。
自始至终一滴眼泪都没掉。
谢律骗他的事情,他也不想再计较了,反正若是谢律不这样骗他,他是绝对不会放他走的。到时候谢律怨他恨他,倒不如这般头也不回留下他一个人,总归一个人伤心难过,也好过拖着那孩子一起不幸。
就这么又过了漫漫十余年,慕容纸日复一日地在听雪宫过着波澜不兴的日子,心底一直空落落的。
好在他已经渐渐学会了不再去想谢律,不再去想当年的开心和希望。过了数年后,他终于已经差不多忘了谢律,也没想过此生还能有朝一日再同他相见。
可没想到,此生竟能又一次在漫天白雪里捡到了不该捡的人。
也没想到,十年后的重逢会是这样一番光景。
慕容纸还是过去的慕容纸。可谢律变了,不论是性子还是容颜,都差了过去十万八千里。
而且,也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
谢律其实并不是没有想过,这十几年,慕容纸在这孤零零的地方又是怎么过来的。
刚想着或许他终日独自一人,在这空荡荡的宫中必然非常寂寞。才刚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愧疚,却忽然听得脚步声由远及近,那风风火火急吼吼的腰坠珠声,绝不是慕容纸平日所控那些行尸走肉们全然平稳安静的行走声音。
正不解,房间的大门就被一脚踹开,跳进来了个蓝衣的灵秀少年。
“师父师父,你适才交代那药是要放三钱茯苓还是五钱来着?啊——!他、他居然已经醒了吗?!怎么那么快就醒了啊?”
声音聒噪,吵得谢律头疼。
还未来及反应,那少年已经“嗖”地跑到了床边,如看猴一般左右端详了谢律一番,观赏完毕,嫌弃地撇了撇嘴。
“啧,刚才没来得及看清楚,原来传说中的镇远大将军谢律就长这个样子啊?根本就没有师父常说得那么俊俏神气啊!就这痨病鬼饿死鬼的尊容,山下镇子里城隍庙边上的那些个臭乞丐,哪个不长得跟他差不多啊?”
你这叫什么话啊?谢律顿时不开心地眯了眼睛。
适才还觉得慕容纸有些可怜。
可如今看来,呵,这听雪宫在自己这旧人走后,看起来很快就有了神气活现的新人补上嘛!
好!这挺好的!
不是正好么?既然这些年也一直有人陪着慕容雪,还是这般清秀俊美的小少年,正符合慕容纸一贯的喜好——想必他后来过得也算春光无限,自己正好也不必继续负疚赔什么鸟罪了!
不过,这少年长得不错是真不错,口没遮拦不招人喜欢也是真不招人喜欢。
一点都不似慕容纸般温润。瞧那年轻气盛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小眼神,实在是有点欠管教了吧?
“阿纸,没想到几年不见,你还收了徒弟啊?不错不错。收了几个?这个是老几?”
慕容纸还未答,那少年便抢道:“我是师父的大徒儿!咱们宫里还有小师弟夜璞,师父说过,就我们俩,今后不会收其他人了!”
哦?原来还不止你一个徒儿啊?
那如今的听雪宫,可比自己想象得热闹多了嘛。
“既然你是大徒弟,想必就是未来的听雪宫主了?既是将来的宫主,你师父那本《通天录》学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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