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殿的琉璃帐被一阵清风吹拂得清脆作响,桐生站在帐外,隔着那些琐碎的宝贝看向内里:画石床上一床春秋厚薄的棉被,紧紧裹住一副细弱的身子,他背朝着他,长长的头发散开了,发尾垂到床下来,微微地摆动着。
桐生迟疑着,还是走了进去。
他于床前跪坐下来,药箱不轻不重,咚的一声落到地上去。慕容冲淡淡地吸了口气,终于把身子转了过来。
他将手交给他,他默默地承过,两指并起来摸到搏动的脉,桐生虚起眼来,殷红的血液透过草草的包扎外渗出来,染到了边缘,成了烈烈的深红,他的指甲修理得平平整整、干干净净的,食指中却夹着些零星的灰黑色的药沫。
桐生松了手,翻找出伤药,层层地解开他手上的包扎,对准了伤口,将伤药敷了上去。
“附子用于妇人,是为可医宫寒之良药,用于孕妇,则为毒。”
桐生愣了愣,随即又接着用布帛将他的伤处缠绕起来,轻声地回答道:“用量不多,不至滑胎。”
慕容冲微微坐起来,烟目向上看着石床顶延伸下的幔帐。
“日复一日的,总会有结果。”
桐生扯断了包扎的布帛,在结尾浅浅地打结,他闭了闭眼,又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说陛下会怎么处置我呢?”
殿外有了些别的声响,慕容冲翻了翻身子又将面朝向里,顺将棉被裹得更紧了些。
宋牙绕过画屏,从一侧撩开帐子,轻手脚地先将半个身子侧着挪了进来,又去挪脚,到了近前,向桐生颔首微笑示作礼节,又转目看向床榻。
“郎君……可是睡着了?”他将声音压在鼻子里,小心地问道。
桐生的神情有些刻意的僵直,他看了看榻上,低头答道:“是。”
宋牙点点头,重新将刚轻着放下的帘子撩开,侧着身子作出请的姿势:“先生,借一步说话。”
桐生跟随宋牙从内室走到前厅,默默地在一扇打开的窗子前停下了脚步,宋牙回过头来,嘴边轻笑着:“郎君想是吓着了吧?”
桐生脑袋沉沉的,向下低下去,又难以抬上来。
“陛下正在椒房殿,心里实在惦记,就急忙差我回来看看。”宋牙说:“郎君既睡着了,自有王侍郎陪着,一会儿还得烦先生与我去趟昭阳殿。”
桐生微微皱起眉来,一时有些摸不到头脑,便问道:“宋侍郎,这是怎么回事?不是……郎君打翻了茶盏烫伤了贵人吗?”
宋牙摇了摇头,向外看着盈盈伸出枝条的扶柳:“贵人受了惊吓,险些没保住孩子,方才陛下命去外殿传唤,路上正巧碰见落木先生,便请去了,孩子保住了,只是……昭阳殿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开起了芫花,陛下大怒,就命椒房殿去查了。”
桐生一脸诧异的神情,一时竟没什么话说。
“郎君许是闻出来了,一时急了,就以为是茶里入了东西,也是为了保住贵人。”宋牙又解释道:“平白叫陛下错怪了……唉,先生给他定定神,过一会儿,陛下就回来了。”
桐生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空旷的厅堂只有角落站立着木讷的伺候宫人,摆动的珠帘羽纱之间,窸窸窣窣,又像是有人赤着脚走路的声音,他细细地听,宋牙便也不明所以地凑来,过了一会儿,响起了珠帘的拨动声,宋牙吓一跳似的,又很快稳下来,接着笑道:“想是郎君醒了吧?先生,咱们走吧。”
慕容箐把自己整个藏进了被子里,密密的黑丝散到脸上、脖颈,又被惊惧的泪水打湿,丝丝缕缕地纠缠着。被角被扯了过去,还没能反应,倏忽眼前便一片光明,慕容箐泪眼惺忪,使劲眨了眨。
“阿姐还不收拾收拾?明日陛下带咱们去阿房宫,你这个样子,是要连被子带人一块抬过去吗?”
慕容箐的双手缠着厚厚的棉布,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床沿坐了起来,露出的指尖抚着面上湿漉漉的。身旁的宫人披开了外衣,替她笼在身上,像是包饺子,整个将她裹了起来。
慕容冲在漆案前的软席上坐了下来,背对着她,语气清冷得不带感情:“阿姐看见了脏东西,是底下人的错,罚了不就是了?一二个死人,有什么可怕的?”
慕容箐低下头,吸了吸鼻子,默默地从榻上下来,坐到对案的另一幅软席上。
“那宫人死的难看,你该觉得痛快。”慕容冲从案上拿了一枚李子,放在手里掂了掂,便交到了她的手上:“她是要害你,你却是要可怜她。”
慕容箐接过李子,笼在掌心之间:“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害我?”
“也说不准是谁要害你。”慕容冲神色淡淡的:“她不过是替人死的。”
“陛下不查下去?”慕容箐蹙了长长像黛一样眉,一副紧张而畏缩的面目:“那我今后怎么办?”
“你以为你是谁?”慕容冲突然弯起了嘴角,讥刺一般的挑起眉梢来:“陛下凭什么要给你查下去?查到不该查的怎么办?左右不过是骗着你玩,你还在乎拿什么来骗你?”
“凤皇,你别这么说……”慕容箐紧张起来,微微前倾了身子,捉住他的一只手。
“你看看,你有孩子了,又怎么样了?”慕容冲从她的掌心里抽回手来,从软席子上站立了起来。
大驾碌碌地压着青石、汉白玉、土地、石头,颠簸了一路,却像是只走了一条路。驾临阿房,属车各自停了下来,宋牙掀开了帘子,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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