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泽笑着劝:“爸爸,那人是我们报社的同事,都认识的,我们不会有那么多纠纷。”
“是谁,我知道么?”
“知道,就是我们主编嘛,老开车送我回来的那个。”
顾云森皱着眉不说话,想了一会儿对顾之泽说:“阿泽,我觉得你跟你们主编合租不合适。”
顾之泽笑着说,“我知道您的顾虑,您觉得他是我领导,我跟他合租会有很多不方便,甚至可能会有同事说些不好听的话,对不对?”
“要是普通同事也就算了,凡事一旦牵扯到上下级总是特别麻烦,而且还敏感。”顾云森深深地忧虑着,“你才刚出校门,我担心你应付不了。”
顾之泽放下手里正收拾的衣服,迟疑了一下说,“那些问题我也考虑过,可我觉得问题不大,我们俩平时关系就特好,大家也都知道我家住的远……总之,我觉得我能应付。”
顾云森摸摸儿子的脑袋,觉得真是“儿大不由爹”,儿子长大了,小翅膀还没硬就急着往外飞,从此以后这个家里就只剩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无聊了也只能跟老伴儿的照片说说话……
可是顾云森不打算强留儿子,每个当爹的都有这么一天,看着孩子的背影,送他最后一程,从此天高海阔。而自己永远留在原地,在简陋的家里给他保留一块小小的栖身之地,累了倦了,只要儿子肯回头,这里永远都是最温暖最安全的。
他对顾之泽说:“阿泽,改天请你师父来吃顿饭吧,你搬过去多麻烦人家,好歹表示一下谢意。”
顾之泽痛快地点头说好,顾云森又开始上网找哪家馆子合适。顾之泽笑着跟老爹说,别麻烦了,就在家里吃就行。我师父就爱吃家常菜,你上次做的那个元宝肉他念念不忘呢。
顾老爹笑着说,你们主编真好打发,那个太简单了。
顾之泽心里暗暗撇嘴,那个人哪里好打发了?您看见就知道了,这货简直就是尘世间最难打发的一个。
十一长假的第二天,李润野登门拜访了。
顾之泽带着李润野进屋的时候,顾云森正把鸡蛋码进锅里,沾了一手的油。顾之泽从厨房嚷了一嗓子就自自然然地把师父带进了客厅,端出削好的水果块,拿出煮好的凉茶,顾之泽有种领着媳妇进家门的错位感。
他看看硬朗帅气的师父,那总是喷出犀利刻薄言辞的薄唇,那总是沉沉冷冷的幽深的眼瞳……顾之泽激灵灵打个冷战,觉得刚刚的那个小念头这辈子都不能让师父知道。
李润野打量着客厅,想到了自己的家。印象中自己的家也像顾之泽的家一样,很简单的居民楼,舒适质朴的家具,到处都充满生活气息:茶几上有喝剩的半杯茶,饭桌上有头天懒得收拾一小瓶调味料,电视机柜上堆着一大堆遥控器,墙角还立着一副羽毛球拍子……
顾之泽家收拾得很干净,东西虽然满满当当地堆了一间房,却不显得杂乱,而自己的家就不是这样。父亲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老娘是典型的事业型女强人,收拾家务的功力那叫一个渣;有个姐姐大自己六岁,是个标准的女汉子,房间比自己的还要乱。李润野记忆里的家就应该到处都堆着一摞摞的书,随便从哪个柜子底下都能扫出一堆用过的稿纸,穿过的脏衣服堆在一个大筐里,不到堆不下绝对想不起来洗,至于伙食……总之吃不死人就好。就是这样的一个环境,李润野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岁月。
现在住的地方,那只能叫“房子”而不能叫“家”,房间干净整齐,那是每隔三天就有小时工来打扫的原因,厨房里纤尘不染,那是因为从来不开火,衣服干净整洁连个折痕都没有,那是因为偌大的衣柜只挂一个人的衣服而已……
李润野坐在陈旧得快没了弹性的沙发上,捧着一个用旧了的,但是非常干净的玻璃杯,喝着里面不是很甜但是异常可口的凉茶,他很想跟顾之泽换个房子住。
顾之泽里外忙乎着,一会儿帮父亲把饭菜搬上桌,一会儿过来跟李润野聊两句,直到饭菜上桌才坐下来。
一桌子的家常菜,简单但是美味,顾云森拜托李润野照看着点儿自己的儿子,说这个小子相当之不靠谱儿。李润野客客气气地应承着,一边夸顾之泽,说他的刻苦努力,聪明能干。顾之泽梗着小脖子,笑的眉眼弯弯地说:“师傅过奖了,我没那么好。”
“别假!”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顾爸爸和李润野一同丢过来一记眼刀,杀得顾小猪连吃两大块元宝肉。
太有默契了扛不住啊!
顾之泽默默扒饭,瞬间脑补出若干年以后父亲和师父坐在沙发上,自己搬着小凳子坐在沙发对面,耷拉着脑袋一脸悔过地聆讯——这日子还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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