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式捏着门框的手猛地一紧。他抬脚走进去,像是悬了许久的心终于定了一瞬,他松了口气,慢慢在少年面前蹲下,轻轻道:“殿下?”
胡亥没有说话。
室内微弱的光线下,胡亥那眼神看得余子式血液一瞬间发凉。他看到胡亥在怕他,对的,他在怕他。
“殿下。”余子式伸手轻轻搭了下少年的肩,他觉得自己的声音也在抖,“没事了,殿下。”
胡亥一动不动坐着,蜷在床边的角落里一言不发。他整个人像是不会说话一样,除了看着余子式之外什么反应都没有,有一两丝长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视线,余子式伸手轻轻把他的那两三缕头发拨开,他轻轻摸着胡亥的脸,胡亥却是向后猛地缩了一下。
那反应看着余子式浑身都发冷,“胡亥,你说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胡亥终于轻轻说了两个字,“先生。”那声音轻的几不可闻。
余子式伸手将胡亥的手拿起来,伸手去卷起他的袖口,感觉到胡亥的抵触,他浑身都僵了一瞬,那手上全是伤,对的,伤,被绳子勒出来的伤。
“先生,我不是故意的。”胡亥像是很慌张地一下子缩回了手,“我不知道……”
“别说了。”余子式脑子里的神经像是绷断了,他伸手捏住了胡亥的肩,声音艰难,“殿下你别说了,忘了他。”
“先生,我……我好像杀了他。”胡亥想起什么事似的,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惊惶的状态,“先生,我杀了他。”
“没有。”余子式忙伸手拢住胡亥的肩,“他没有死,殿下,没事了。”他轻声安抚着少年,手轻轻摸着他的头发,顺势轻轻抱住了他。
胡亥很安静地被余子式抱着,几乎是蜷缩着埋在他的怀中,露出的半截脖颈上全是各种青紫的伤痕。余子式伸手轻轻揭开他的领口,手瞬间猛地捏紧了,他的眼中猩红一片。
他要杀了熊启。
胡亥像是稍微缓过来一些,声音有些断断续续却终于能说出完整的句子,“他……他想……杀了我。”
余子式抱着胡亥的力道猛地不自觉加重,少年安静地缩在他怀中,像是许多年前初识的场景。余子式压下心底让人战栗的情绪,在他耳边温和地安抚道:“都过去了,殿下。”他一遍遍说着,眼中的杀意却越来越重。
良久,他低头看去,胡亥眼中全是血丝,像是熬了一夜未敢合眼。
他伸手将胡亥扶上床,伸手将拿过辈子给他盖上,深冬的夜温度很低,胡亥的手冰凉一片,余子式替他暖着手,自己却似乎凉得没了知觉。他刚将胡亥的手放到被子中,就听见少年嗫喏着说“冷”。
那极轻的带着些许恐惧的声响落在余子式耳中,他捏着被子的手猛地就紧了,几乎将被子活生生戳出洞来。良久,他压抑住心中的情绪,轻声安抚道:“殿下,我去生火。”
就在他站起来的那一瞬间,胡亥忽然坐起来伸手死死拽着余子式的袖子,脸色一片苍白,一瞬不瞬地看着余子式却一言不发。余子式回身坐了回去,伸手扶着少年的肩让他躺下,“我不走,殿下,我没想走。”
“嗯。”胡亥点点头,却丝毫没有闭上眼的意思,他静静看着余子式,手拽得极紧。
“我真的不走。”余子式低身摸了摸少年的头发,轻声道:“殿下不是说冷吗?我去给殿下生火,就不会冷了。”
胡亥点头,却依旧盯着余子式,手反而拽得更紧了。
余子式看了眼他的手,良久,他没办法,掀起被子的一角轻轻躺了进去,胡亥终于松开拽着余子式袖子的手,腾出手轻轻抱住余子式的腰,他整个人蜷缩着抱上去,慢慢闭上了眼。
余子式没动他,他低头看去,怀中的少年闭上眼仍是紧紧抱着他,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昏暗中,那侧脸恬静干净,余子式伸出一只手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另一只手却是紧紧握着,他睁着眼,没有丝毫的睡意。
终于,等胡亥的呼吸声均匀地响起,他才停下摸着少年头发的手,他轻轻掀开稍许被子,将少年紧紧抱着自己的手不着痕迹地掰开,翻身下床。他替胡亥掩好被子,一双眼里全是沉默。
他轻轻走出房间,就在他合上门的那一瞬间,床上的胡亥倏然睁开了眼。
熊启没死?他刚还在想着自己当时是不是下手过重了,看样子熊启还挺能撑的啊,胡亥缓缓将手叠在脖颈下,抬头幽幽看着房间的虚空处,若有所思。
……
余子式走出门,一步步走下台阶,最后卷起衣摆坐在最后一阶上。刚从屋子里走出来的,他浑身还带着暖意,一坐在地上,冬夜刺骨生寒。
他坐了许久,浑身像是没了知觉一样丝毫不觉得冷,他一遍遍回想白天的事,袖中的手越攥越紧。
李寄亡一直在透过房间的小窗户看着余子式,他看着他走进房间,听见里面的细微说话声,然后隔了许久看着他出门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实话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余子式这种神色,夹杂着沉痛与戾气,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他以为这个男人再怎么样都不会失去风度,即使是当初带着他去会见刺杀过他的高渐离,这男人也没有真的露出过杀意,李寄亡以为他自始至终都是镇定而自若的。
心中有山河的人极少会真的动怒,也难得有真性情,正如吕不韦,正如李斯冯劫。
然而李寄亡觉得,这一次余子式真的动怒了。他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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