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情郁闷,很想骂天:已经一个月了!那位涿玉君壮行酒也喝了,山门也摸了,把路指明了,只差临门一脚,却呆在万家酒楼龟缩不前,反引得一波人往关里冲,到底是何居心?
原本好好的日子,上有师姐师兄顶着,下有小师弟可以支使,上辈子公子爷,这辈子逍遥自在,重生的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打个晴天霹雳,莫名其妙扯进闯关取亲之事,贺嫣不甚其烦。
不甚其烦却还主动请缨设关守关,也是经深思熟虑后的无奈之举:
一是被人闯关成功,无良谷要嫁一名弟子出去,无良谷统共一师四徒,四男一女,就只大师姐一名女子,原本就阳盛阴衰得紧,再把唯一的大师姐嫁出去,对贺嫣而言——谷里将来的日子简直了无生趣。
二是招亲帖里有一个嫣字。他师父无良子不声不响、不打招呼就发出招亲帖,而且里面还用了“嫣”字,贺嫣鉴于对师父的了解,下意识预感里面可能有“坑”。
于是这关无论如何,他得亲自来守,好歹自己还能掌控住局势。
贺嫣跳下古树,落到柳暗花明,瞧见有人在修补阵型,他笑盈盈落在旁边指手划脚:
“二师兄,你往左摆一点。”
“二师兄,偏了,这回得往右。”
“二师兄,种这种符注意手法要快。”
被贺嫣叫二师兄的这位是无良谷里的阵法大师,姓单名庄,字计环,在无良子座下四名弟子中排行第二。
二师兄符咒早在贺嫣落音前利落种完,被贺嫣言言了半日,再好的脾气也被磨成齑粉,忍无可忍道:“阿嫣,闭嘴!”
言简意赅,一击即中。
贺嫣最不喜欢别人叫他“嫣”字。为此他在弱冠之年抢在无良子给他加冠取字之前,自作主张给自己取了听起来十分阳刚的字,无良子竟也同意了而没责他目无尊长。
贺嫣一听二师兄重音落在“嫣”字上,霎时炸毛:“二师兄,我再郑重提醒一回,不许再叫我阿嫣。我有字,叫我笑天。”
单计环不接话,埋头布阵。
贺嫣静不了多久又百无聊赖,问道:“二师兄,为何你、大师姐和小师弟,都不随师父姓贺,偏只我一人姓贺?”
这个问题贺嫣从小缠问多次,单计环答的多了,再不愿多费口舌。
贺嫣随手折了根芦苇叨在唇角,学着二师兄的口吻道:“大师姐十六岁进谷,虽改了名,但留了俗姓;小师弟是一户解姓人家的遗孤。我进谷前,原就是姓单的。”
他拿开芦苇,换回自己的腔调:“所以,你们都有出处,只我是天下掉下来,是无父无母无名无姓的可怜孤儿?”
单计环不予置评,连眼都没抬道:“你,河边捡来的。”
“咳咳咳……”贺嫣被呛出一口凌霄血。
作为报复他又开始指手划脚。
师兄弟你来我往,互相揶揄间很有点兄友弟恭的意思。
不多时,各方位已补好,只待主阵之人坐上阵眼。
单计环抬头,那边贺嫣已落到阵眼,装模作样地坐好。
单计环见贺嫣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忍不住苦口婆心道:“三师弟,此次不同往日,外头待入阵是当世一流高手,少说有金丹初期的修为,不容小觑。”
贺嫣道:“谷里谁最担心大师姐被娶走?我贺笑天说第二谁敢说第一?!二师兄,我就算自己死在阵中,也不会让别人把大师姐娶走的,你就放心罢。”
单计环不赞同地张了张嘴,想说谁就比你更不在意大师姐呢,自觉有些说不出口,只好咽了咽,道:“这几日来的是四家的仙君,前日那位红药君,昨日那位楼兰君,境界都高,今日来的想必不会弱,切不可掉以轻心。”
贺嫣从善如流道:“二师兄,你就放心吧,我若没守住阵,便罚我替大师姐出嫁。”
☆、三 澈嫣遇
事关大师姐,无良谷师兄弟三人皆是重之又重,单计环闻言稍稍放心,转头对山林道,“小师弟何在?”
寂静无人的山林,突地闪出一人,如纸片般飘然而至,身形如影如魅,轻功出神入化,少年白衣金辔,神情桀骜不逊,见了两位师兄却很恭敬,肃目道:“二师兄小师兄,要我守阵口么?”
小师弟,在无良子座下排行最末,正是贺嫣方才说的那位“一户解姓人家的遗孤”——解弋。
“解”是小师弟的本家姓,“弋”是无良子赐的名。这个弋字一度把贺嫣打击得吐血——若师父也给小师弟赐了个女字旁的字,尚能解释师父在某个人生阶段转性对取名有了某种不可告人的恶趣味。可小师弟这个“弋”字,人如弋箭之速,贴切得很,完全符合一个师父取名所应当对弟子寄予的殷切期望。
由此更加无法解释无良子为何独独给贺嫣取了个女气至极的“嫣”字,贺嫣在百思不得其解之余,对小师弟的名字妒忌的十分直白。
贺嫣道:“师父也说了,闯关娶亲的事儿不能以多欺少,你往阵口一守,岂非平白加了一关?我不担心守阵,就担心大师姐一个不快,闯入阵中把人剁了,坏了师父定的规矩,你去看着点大师姐。”
解弋撇嘴缩脑袋:“看住大师姐?不敢,我没那能耐。”
话未落音,林里扫来一阵阴风,树影婆娑间有无数道火红裳影穿过,处处有人却又处处不见人,惟闻其音:“嫌我出手太狠?那你们仨谁守不住阵谁嫁。”
单计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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