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惊吓的宫女梨花带雨,呆愣完回过神,连滚带爬的跪伏在地,嘴里惊恐叫道皇上饶命。百官们倒吸完凉气,除却个别真心实意的,皆换上一副同情状,一言不发。
泼在地上的参汤里那片颜色越深的红细针似的扎在赵子衿心上,心口抽疼杀意横生,却不是因为顾恽这点伤,而是因为他违了心。
阿恽是男人,不比女子娇弱易碎,他自有能力和韧性承受世间千般万般苦楚悲戚,谁能一生不受伤,自己偶尔犯了混,见不得别人伤他一毫,心里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将旁人千刀万剐,今生却不再做这样的事。他是有主见的人,日后站在一起,姿态自然是并肩而立,他不需要自己扶着搀着,许多事,自己只需…看着就好,他处事的风华,不也是自己爱他的原因之一么。
念及此,他在心里默念道,赵子衿,冷静。
赵子衿悄悄长吐一口气,敛了神色恢复成醉态,歪歪倒到的站起来朝顾恽扑去,神色惊慌道:“阿恽,血——”
粗粝的瓷片不比快刀利口,只得划出几页纸片儿宽度齐整的口子,剧痛过后,大抵就是麻,倒还没这个揪心。顾恽一把按上去,也不知伤口深浅,只觉掌心一凉,接着一股铺天盖地的痛觉沿着手臂窜上来,肘子一软,差点没全身扑到瓷堆里去,幸而快速回过神撑住了,额头竟冒出细密的冷汗来。
有人记吃不记打,疼死也要胡扯两句,难为他在百疼中还能抽出心神深刻反省:真他娘的扎心,早知道,就瞅准了,换个薄点儿的瓷盘下手了。
顾恽眼前一花,赵子衿就扑到身前蹲下了,小心翼翼拉起他的手,晕红的脸上满是心疼,神态顺眼到让他诡异。那人垂着眼睛去翻自己的手,冰凉的十指搭在火辣辣的手腕上,些微镇痛似的。
赵子衿轻柔翻起,让他掌心朝上,目光瞧上去就忍不住瞳孔一缩,手心血肉模糊,血液沾着菜叶灰土,糊得连掌纹都看不清,大块的瓷片落地,唯有伤口潺潺冒血,还有几块深扎入肉,只余尾端一点白色沾不上血,在周遭不停冒出的血红细流里,更显触目。
赵子衿别看眼,有些不忍落目。他不是没见过狰狞伤口,这伤虽然看着恐怖,终归也只是皮肉外伤,真正让他不敢直视的,只是因为这点伤,落在他心尖人身上。
由爱生恨,那瞬间,他心里凄凉的划过一个念头,竟然是有些恼他的,这人看着随大流好说话,温言细语有求必应,内里却是个少见的狠心人,对自己,比谁都狠。
他如此胡来,赵子衿不想和他说话,抬眼一见这人疼的青白脸色,立刻没了脾气。十指连心经络满布,这是双挥毫泼墨轻拢慢捻的文士手,专注精细活儿,他也不敢随便去拔瓷片,为难半晌竟是低下头,学着幼时练舞受伤时,赵引在伤口呼呼吹气的模样,朝着那惨不忍睹的掌心轻轻吹了几口热气,闷闷道:“疼么?”
顾恽瞧他低头顺眼,眉眼英俊白发披肩,温热的气息拂到麻木的掌心,心头不由猛的一跳,剧烈的让他浑身一颤,随即乱了平心的节奏,强力的震动让他有些茫然失措。赵子衿以为他是疼极,连忙抬头,顾恽为掩饰失态,打落牙齿和血吞,摇头笑道:“不疼。”
天知道他疼的眼前发黑,恨不得龇牙咧嘴。
杜煦和许季陵都被惊倒了,双双站起跳过来,围在顾恽身旁蹲下,见到赵子衿翻过那狰狞的掌心,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幽明鉴眼神毒辣,又是斜对着顾恽而坐,宫女起身时左侧衣角捆直拉紧,分明是被人刻意踩住,他抬眼深瞧一眼顾恽,暗赞此人好快的反应,然后就见那人倒栽葱似的一跤跌在了盆盆罐罐里,扎了个血淋漓,不知为何自己又有些不落忍。
幽姬见血惊恐非常,贴在赵愈身旁瑟瑟发抖,赵愈大怒,眉头拧成山川,朝哭泣求饶的宫女喝道:“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朕留你何用,来人呐,给朕拖出去砍了…还傻愣着作甚,瑞生,传太医——”
怔住的太监总管回过神,瞥了一眼满地的血,梗着脖子高呼:传罗太医觐见——
殿外待命的侍卫训练有素的小跑进来,宫女听见身后的动静,久居深宫自然知道伴君如虎,眼里全是绝望,一边高呼皇上饶命,一边慌不择路就去拉扯顾恽,语无伦次的哭叫大人救命,秀丽的俏脸上全是鼻涕泪水。
饶是顾恽脸厚心黑,见状都有些挂不住脸面,不过他早就料到会如此,当下也不急,拉开赵子衿的手,撩了膝盖立起来,由坐变跪,两手撑在地上,道:“皇上明鉴,错在微臣,求皇上饶了她罢。”
赵愈又怒又笑:“哦~~你倒是说说,怎么就错在你了?”
顾恽抬头轻松笑道:“回圣上,微臣虽不是英雄,可这姑娘,却是美人,哪有见之有难不救的道理。说来惭愧,要怪,就只能怪微臣没有自知之明,微臣并无大碍,今日大宴贵客,皇上又宽和仁厚,别怪罪于她。”
赵愈是个爱惜美人的,闻言却是笑了,道:“顾卿竟是个怜香惜玉的,朕看这样,既然这美人入得了顾卿之眼,便赏与你做妾如何?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顾恽闻言一抖,深觉皇上是拉煤做迁上瘾,只是这恩宠,他可担待不起,便垂首道:“万万使不得,皇上莫要拿微臣取笑。”
赵愈也就随口一说,见他如此,颇有意味,还要打趣,门口陡然响起传召:罗太医到——他扫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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