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顿时又燃起一把怒火,别开了脸:“陈天瑜已经让我滚出去,我不可能像条狗一样摇着尾巴回去求他重新收留我。”
“什么陈天瑜,他是你爸!”一只夹着烟的手捏住了我的下颔,将我的脸生生掰了过去,视线对上一双冷冽的眸子。
我对他冷笑:“夏婉不也是你妈吗?你怎么不叫她妈?”
陈天瑾愣了愣,松开了手:“对不起,我没有资格说你。”下颌一阵钝痛,想必是红了。陈天瑾手指轻轻抚过,没有亵玩的意味,更像是在道歉。
“那么你该说一下,你是怎么让夏婉身败名裂的。”
“身败名裂?”陈天瑾冷笑一声,“我能够让伊莉莎白身败名裂,但前提是她必须做了能够令她身败名裂的事。夏婉做过什么事,还没告诉你吧?”
我僵着身子,觉得周身尽是冷意。
陈天瑾给我说了一个别样的夏婉。
夏婉家祖上世代为师,教书育人,到了夏婉这一代,依然如此。文革时期,教数学的夏婉与我创作音乐的爷爷陈学安双双备受迫害。夏婉与陈学安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夏婉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了陈学安。
文革结束后,教师地位渐渐恢复。夏婉早失了从业资格,家人因为不满意出身贫寒的女婿而不愿出手相助。万般无奈之下,夏婉只有巴结起高官权贵,值钱的东西纷纷往外送。陈学安颇有微词,夏婉却我行我素。在家里几乎倾囊一空的时候,她终于如愿地重操旧业。
但是夏婉并不仅仅满足于此,从三类学校跳到名校,从普通教师一步步上升,均是借助人际关系和财力。陈学安自然知道,她一来因为纯粹的野心,二来为了让家人后悔当初的决定。
就在夏婉如愿以偿地愈加受到家人的关注时,她与丈夫的生活开始慢慢恶化,两边的关系就像流动不息的沙漏,一边沙子越多,另一边便越少。
导火索是年幼的陈天瑾的一句话。他当着夏婉的面说她根本没有资格当教师。
其实早在夏婉进入名校薪水相当客观的时候,她便开始后悔当初年少无知,嫁了这么一个只会画些音符和数字却挣不回钱的落魄音乐家。
陈天瑾因此随着陈学安出了家门。从六年级起,他奋发读书,陈学安省吃俭用供他出国留学。陈天瑾怀着对生母的怨念,全心将忿恨撒在功课里。
与他同届上大学的学生刚毕业时,他已经读到了硕士。陈天瑾忙于功课之余,还给大学生上课,收入相当可观。到头来,远在东方的父亲已经收到了超出投入本钱多倍的利息。
终于,那一年,陈天瑾拒绝国外一切优异的条件,衣锦还乡,回国实习。学校是夏婉供职的崇如中学,明里对亲生母亲若即若离,暗里委托学长顾秦帮忙收集夏婉行贿的证据。
最后终于使得她身败名裂,不得不辞职隐退。
夏婉也因此一蹶不振,倒在了病床上。
陈天瑾熄灭烟头时,已经满室青烟弥漫。
“凭她所做的一切,已经不止是身败名裂这么简单。”陈天瑾露出胜者的微笑,阴谋家的自得当权者的自信,一览无余。
我抑着肺里涌出来的咳嗽yù_wàng,勉强说道:“这么说,你下手已经够仁慈了?”
“安然你可记得我曾对你说过的一句话——当你站在了高处,万众瞩目,你才距离天空最近,你才会是自由的。那些曾经你看不顺眼的,或者看你不顺眼的,到时便只有仰视你,任你支配。”陈天瑾轻轻托起我的脸,笑容犹带着一分寒气,“夏婉明白这个道理,但她用错了方法。通向高处的路,没有捷径。”
依稀记得这是在我刚刚得知陈天瑾是我叔叔时听到他说的话。当是一头雾水,以为那是他的野心,却终究不解凭他国外高学历文凭为什么肯屈居于小小的中学。现在一切都明了,那不是野心,而是仇恨。他在用他的方式,告诉夏婉如何走向备受瞩目的高处。
“你早已经胜券在握?”我仰头看着他,觉得他仿佛凌驾于全世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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