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王府世子之位的推让一事,还有敬王府大郎拒绝阿弟让爵一事,一时之间,竟是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这倒也不稀奇,毕竟,前些时候太子病逝,使得圣人三日不朝,之后虽然日日上朝,却一旦听到稍稍有不敬太子之嫌者,都要立刻重重惩罚。长安城百姓一时间,竟连普通的婚娶定亲等喜事都不敢做。
现下难得有了“热闹”可以看,不少人自是高高兴兴的或小声或高谈阔论起来。
谢远骑着他从蜀地带来的小马走在谢含英的身侧,听到茶楼中一些人的谈论,微微扬眉。
谢含英转头瞧他一眼,抿嘴一笑:“阿远现下可是真真扬名了,比之之前你想出册书,造福文人一事,名声传的更远。”
谢含英说这话,却是有些微谢远打抱不平的意思——毕竟,当初册书是谢远想出,并献于远山先生的。但是现下世人虽知晓册书乃是远山先生的小弟子,当今敬王大郎所想,然而每每夸赞之时,却总是对谢远一带而过,着重在夸赞远山先生上面。
谢远唇角也带了一丝笑意,摇头:“我才七岁,甚么都不是,阿爹现下看到我便头疼,他们夸我作甚?倒不如去夸老师,说不得,老师或是老师的其他学生偶尔听到了,还能得些意想不到的好处。就是不能……去赞当世大儒,本也是在表明自己有眼光。”
谢含英目光一闪,叹道:“难得阿远如此通透豁达,为兄实不如也。”
说罢,谢含英便牵着谢远的手,一起往茶楼上去了。
今日这座长安第一茶楼有文人以文会友,谢含英在宫里求了元朔帝好久,才被元朔帝允了,和正在陪他读书的谢远一道,来了茶楼看文人赛文。
当然,二人倒不是单独来的,毕竟,谢含英才十岁,谢远更是只有七岁,是以元朔帝就安排了保定侯世子与孟相府三郎陪着一起来的。
保定侯世子林珍不但是谢含英的嫡亲表兄,还是谢含英的三姐夫,二人虽相差了足足八岁,关系倒是不错。他原本是瞧谢远不起的,并不怎么看重一个山沟沟里来的孩子,但待他发现谢含英异常的喜欢谢远,并还能说出“实不如也”这几个字时,就立刻心中警铃大作,时刻盯着谢远,仿佛要将谢远和谢含英隔离开一般。
孟三郎今岁十五,文采非凡,为人端方正直,和谢含英倒没甚亲戚关系,只是圣人看重了他,便愣是罔顾孟三郎比皇太孙年长五岁的差距,愣是逼着孟相把孟三郎给太孙,让孟三郎做了太孙的伴读。
只是孟三郎与谢含英年纪差距有些大,孟三郎又端方正直的有一点点迂腐,是以和谢含英倒不甚亲近。相反说来,孟三郎的阿翁孟相,却是谢远的老师远山先生的堂兄,孟三郎倒与谢远有些关系,因此见了谢远,就板着脸称师弟,虽不亲近,但行动之间,倒对谢远稍有照拂。
这二人今日却知自己只是来陪跑的,因此只看谢远和谢含英的行动,并不多插言。
谢含英于是就和谢远坐在二楼,看着一楼的文人开始“会友”,这“会友”却是分了三场,一会字,二会诗,三谈策论——策论之题,则是由茶楼在前几日请长安城的几位大儒或文士先拟了题目,会友之日取出,令文人当场考试。
而这些文人之所以会热衷于这些,一来是当真来会友,二来么,却是为了坐在二楼的“伯乐”了。毕竟,现下的大庆朝还不曾有科举一说,寒门想要当官,也只能靠举荐。有门路的还好说些,没有门路的,当然只能靠着自己争气了。
谢远和谢含英悄悄说了几句话,就开始认真看一楼的文人——虽是寒门,虽然能共患难的人未必能共富贵,但不管是哪个吧,好歹都比远嫁吐蕃要好得多吧?谢远当仿佛真是有些急糊涂了,盯着楼下的人就细细打量起来。
谢含英原本就没几个差不多年岁的朋友的。身边虽有伴读,但他身份特殊,伴读却也不敢太过亲近,阿爹在时,管他极严,阿爹不在了,阿翁又恨不得将他身边的人时时刻刻都使劲盯着,是以谢含英倒真是难得遇到一个像谢远这样和他年岁差不多,又甚么都能学到一起、玩到一起,甚至难得的是脾性容貌都相投的阿弟,因此即便阿爹留下的人常常劝他不可与谢远太过亲近,纵然亲近,也要尽力折服谢远,让谢远彻底为他所用,但谢含英还是忍不住的将谢远当做友人看待,只恨不能日日同食同睡同学。
现下瞧见谢远有些不对劲,瞧着下头人就看个不停,就忍不住开口相问。
谢远脸颊微鼓,想了想,才犹豫道:“我的几个阿姐……”
他说到这里,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谢含英和其他二人立刻懂了谢远的意思。
谢含英皱了皱眉,他倒是真想帮谢远,却也当真不好插手三叔家的事情,只得含蓄劝慰道:“无论如何,总比朝中正在商量的选公主和亲要好得多。”
谢远一张白净的小脸立刻狰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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