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听说西宛国那儿日夜温差大,清晨与夜晚最是寒冷,我早晚赶工给大人做了这件夹袄,希望大人平安归来。”安宁吩咐身边的芹月将夹袄拿过来,递给常明兮。
常明兮在手指尖摸了摸,的确是厚实,于是道:“你的手都烫伤,还为我做这种粗活,真是难为你了。”
安宁笑着摇摇头:“为大人做事,我心里高兴。”
常明兮觉得自己方才的疑惑大概是错怪安宁了,看她现在的模样,与当初在花榭里的时候,除了衣着的华丽,其余并无多大的区别。
“战场上的刀剑是明里的,宫里的斗争是暗里的,婕妤,我不在的时候,你万事多加小心。”
“我明白。”
常明兮喟然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附耳过来。”
安宁心下明白,身子伏在桌上凑了过去。
常明兮在她的耳边说了一番话。
“这么做,我不能保证是否一定能撼动她的位置,但是对于你,却是有利无害,在我回来之前,能帮到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36、第三十六章 夜斗
安宁走后没有多久,天色渐渐沉下来,天空呈着紫黑色,常明兮仰头望天,忽然看见几缕柳絮一样的东西落下来。想着这还不到飘柳絮的季节,他伸出手去接,“柳絮”入手心微凉化水,原来竟又是下雪了。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庭院里的腊梅暗香浮动,耳边听得树丛草木被风吹过的声音,常明兮手里拎着一盏灯笼,去看院子里迎春的花骨朵儿,灯火将繁杂的枝桠碎叶的影子映在墙上,婆娑朦胧之中却也有几分狰狞之感。
比落雪的声音还轻,仿佛来人只是一个影子。
常明兮背对着他,依然悠悠闲闲地看着眼前的迎春花,“我知道你会来的。”他说。
孤鸾站在花榭的飞檐之上,身后是一轮倒悬的月,月色氤氲却清冷,孤鸾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老成,语气中夹杂着明显的不悦:“你是什么意思?”
“我明天就走了。”
孤鸾道:“你居然有胆量去前线,那药性三个月一发,算算日子,也剩不了几天了。”
常明兮拨弄花儿的手微微一滞:“所以我也在等着你来。”
“你这回是失败了,还是根本没有下药?”孤鸾从房檐上跃下,一步步朝着常明兮的身后走过来。
常明兮没有回头:“茶水被他打落了。”
孤鸾冷哼一声:“第二次失败,你还是一样不成大器。”
常明兮垂下头一笑:“我当然会杀他的,只是区区毒死留个全尸,未免太便宜他了。”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你,我要他即刻就死!”
“不可以,”常明兮站直了身子,看着院子里的那口古井,“如今西宛国内乱,其中牵涉大宸,襄丘又是虎视眈眈,若是仲仪一死,我的私仇虽然得以还报,可若襄丘发兵,大宸便岌岌可危了,那天下百姓何辜。”
身后半晌无声,就如同没有人存在一般,鹅毛大雪徐徐飘落,积在井口,积在叶上,积在肩头。
“我无能为力。”孤鸾道。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听他说罢,常明兮攥紧了手上灯笼的提杆,眼中明暗离合,问道,“你既然轻功天下绝伦,为何不自己亲自动手,不仅是我,包括上一次在湖心亭,你也是请的刺客。”
孤鸾的手按上自己脸上的半片面具,道:“我是不想让仲仪的血脏了我的手……”
“不。”
常明兮打断他。
“唯一的原因是……”
常明兮缓缓转身。
“你不会武。”
话音刚落,常明兮猛然出手,他扔掉手中的灯笼,伸手做鹰爪状,向孤鸾脸上的面具抓过去。
孤鸾的眼中诡谲难辨,他猛地后退,脚下生风,朝后面的桐池跃去,只差一点就被常明兮扯下面具,他甚至都能听见常明兮的指甲挠在面具上那刺心的声音。
常明兮紧随其上。
孤鸾脚尖轻点池水,惊散了水中的鱼儿,他的轻功果然厉害,才跃出去几步,便让常明兮跟得有些吃力。绕过桐池,孤鸾立在那株梧桐树光秃秃的枝干上,回身对常明兮喝道:“你是不想要解药了么?”
常明兮腾身追来,他默然不语,忽而天上飞过一只黑色的鸟,鸟儿身上的一根羽毛随着落雪悠悠荡荡地飘落下来,恰好落在常明兮的眼前。他眼睛一眯,双指夹过羽毛,反手便向孤鸾掷过去。
空气中像是被气流带起了一道浅白的光,孤鸾想要飞身跃起,然后已经来不及了,他再怎么也快不过那根羽毛疾驰而来的速度,只见他刚刚起身半分,羽毛的根部便没入他的小腿之中,他朝后一跌,从树上落下。
常明兮蹲下来,扼住孤鸾的喉咙,面容上带着一分冶魅之色,道:“孤鸾,你大概忘了,杀身之仇,我也是不得不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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