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想知道当年夜华太子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宁可跳下诛仙台么?”
鬼厉垂下了眼,半响,
“我只知道,纵然青云因他而毁,又或者还有旁的我并未回忆起的事,我仍然,看不得他分毫有损。”
他突地一笑,却没有半分暖意,
“哪怕他当年,背叛了我。”
……
『三百年前,东域鬼车肆吸魂体作乱人间,以初成仙体之境历经一月斩下其主头颅,一战成名;二百五十年前,妖域历练,混乱之中击杀十少长老苍蘅,并暗中培植亲信,安插影堂;二百年前,傲因一族叛乱,被教内明堂堂主陷害身陷雷泽,十日后,携傲因脑珠破出雷泽,当场斩杀该堂主,震惊全教,其后,莫敢有之明面敌对者,三十年后,影堂获悉三长老之死另有隐情,故拉拢郁宸为己方,设计七少长老猡鲵,使其不得已投诚;一百年前,于夺位之争中胜出,受鬼君离镜加冠为新任鬼王,至时,长老席四少长老姬蕤、六少长老黍巍、八少长老鸹虢尽皆隐秘归于郁宸,实则控于其手;之后,新十少长老苍澜死于外间,其后查出试图借兵于妖皇,林城因此告罪于鬼君,不得不放弃南城兵权部署交由鬼王教。』
小锤轻轻打在一块四象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归令心中转着这些年鬼厉的所为。
手段无情,聪慧狠绝,恩义分明,不为外物所扰。
归令突地察觉自己方才所以为的错漏。
纵然鬼厉连自身亦可抛弃,纵然他猜出了因由,夜华于他仍是唯一的软肋。
君上,当年您所做的,真的是对的么?
……
所谓天灾,分两种,一则道之降罚,取因果缘分自成,有迹可循无录可查。父神母神应开世之需而生,造物成神,随后造人者女娲,立序者炎黄,生植者神农,化幽冥建轮回者后土。秩序既成,违者自有罚。二则神之降罚,一次一录收于天历,便如凡间常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阎罗殿前lùn_gōng过,有罪为罚。
那日的寒意萦绕心间久久不去,玄纹丁点不动,夜明珠光华幽凉,自案后一人身上传出的压抑极深,“查!本君要知道,青云门的天灾到底是何原因。”
即便无可挽回,他也定要知道这莫名其妙的天灾到底是何人所派!
躬身的影仙心底一凉,
“是。”
鲛人乱,坠俊疾,取慕子,青云灭,重伤失忆而后再落于俊疾。
这便是,命劫的力量么?
瓷杯碎在手心刺出了湿热,而后沿着纹路奋不顾身的洇湿方舒的墨迹。
夜华双手掩面,半响无声。
……
平静了这么些年的四海八荒,隐世的神仙,山中的精怪,小一辈的小仙童,统统被一个消息惊动。
原以为神魂消散的墨渊上神,竟然醒来了。
颠颠赶着拜见上神的神仙挤满了昆仑山,墨渊懒得应付,寻了借口躲在洞穴里,除了自己的弟子,不见旁人。
夜华那日在殿中画着八卦图,半空中毫无症状,消失万年的墨渊就出现在他殿内。
二人本就是母神一胞所生,形貌之间颇为相似,夜华也不讶异,径自画好了八卦图,微微晾干了墨,着人收起。墨渊隐了身形,也不曾被宫娥发现。
夜华端起手边的一杯清茶,杯中的热气氤氲了视线。
“神君登门,可是寻本君有事?”
墨渊神色复杂,
“你爱白浅么?”
夜华一怔,没想到墨渊竟如此直白,稳声道,
“她是未来我的……太子妃,约定的继任帝后。”
半空的墨渊缓缓落下身形,仔细打量着夜华的神情,夜华坦然与他对视,瞳似深湖波风不起。
微微叹了口气,墨渊发觉自己的这位胞弟早已是正统的天族继承人,端重有礼,冷漠疏离,难辨喜怒,不动声色。
“打扰了。”
夜华无甚滋味的饮下一口茶,清苦似是淹至舌根,淹满胸腔。
许过他婚约之人,早就不在了。
白浅,是他的太子妃,是他将要携手万年的未来帝后。
而他独独无法出口的那两个字是,
“吾妻。”
……
等了七万年才等到墨渊醒来的白浅,却不似众人私以为的欢欣雀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绪比外间挂着的上弦月还要凌乱暗淡,她惊恐的发现,自己竟是不知何时,对自己的师父种了情根。
那日,墨渊神色淡淡,问她对夜华,可是真心?
她本欲回答,对上他的眼神,那句“自然”竟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出口。
她明明只当他是师尊的,七万年的心头血也断无半分私情,怎会如今他一朝苏醒,全都变了。
她怎能恋上自己的师父,何况,她与夜华的大婚就定在两个月后!
定是自己想多了,这般安慰着自己,白日的疲惫袭来,她渐渐模糊了意识,梦中忽的,出现了一片桃花林。
两夜大梦,醒来,床榻上的女子,眼角的泪水打湿了锦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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