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面色如常,心里却在叹息,皇帝还是太年轻了,被这帮不理实务的清流们骗进去了,玩结党的人哪有什么正人君子?皇帝自以为阉党都是作恶多端的小人,把这些小人清理干净了,朝堂就会风气一正,其实哪有那么简单?皇帝鼓动清流打击阉党,恰恰把自己深陷党争之中。那部《三朝要典》记录了万历、泰昌和天启年间的梃击、红丸、移宫三案,这三案本身就是一笔糊涂账,不过却成了东林党人向世人炫耀的匡扶社稷之奇功,顺便借此把他们看不顺眼的朝臣狠狠地打压一番,魏公公要团结各方面力量收拾与他作对的东林党,自然要“拨乱反正”,于是魏公公与被东林党借三案打压的朝中浙、齐、楚、宣、昆各党紧密合作,以内阁大学士顾秉谦、黄立极、冯铨等为首设馆编纂有关三案的文书档案,并加上案语,全盘推翻三案的结论,反过来把东林党说成是三大案的罪魁祸首,《三朝要典》涉及的人太多,表面上是魏忠贤打击东林党,而实际上是朝臣中的北党与以浙党为首的南党抛弃旧怨联手反击强悍的东林党,《三朝要典》最大的问题就是把朝臣中谁是正人君子谁是奸佞小人划了一道线,所以它的存毁关系到朝野众多人的官位、名望和利益,阁臣们个个是人精,都明白要想朝局稳定,就得把三案的事捂着盖着,就千万不能轻易去动,能敷衍到大家都忘了最好,可倪元璐这些愣头青居然把这个盖子揭开了,毁这部书容易,但对很多朝臣来说就是挖他们的祖坟,如此一来肯定有人要红着眼拼命,只怕朝廷从此永无宁日了。
“朝臣们好糊涂,谁是奸佞小人自有《大明律》可依,何必听那些专事弹劾、不理实务的清流所言再起党争,阁臣们都老糊涂了吗?”宋统殷摇摇头,手指北方说道,“这里才是当今第一要务,插汉西侵边外大乱,山西、大同、宣府连同蓟镇四镇从此危机四伏,这比丢了辽东更可怕,对插汉是抚是战应早做决断,否则必有大祸。”
“皇上求治心切,以为清除了阉党,再把那些贤能君子们引入朝堂,大明就可以重振,如此朝堂震荡难以避免,阁臣们恐怕也自身难保了,谁还有心思管我们,朝廷不拨粮饷,我们也无能为力,就维持住这个局面,走一步看一步吧。””张晓苦笑一下无可奈何地说道,他看了看李槐,和蔼地说道,“玉山既然回来了,就留在老夫这里作赞画军务如何,老夫这里缺的就是像你这样通晓边事的才子。”
李槐心中颇为感激,赞画军务虽说算不上官职,但能在军中主帅帐下参预机要、掌管文书,还可以受命外出代理主帅执行军务,所以获取军功的机会比较多,以他的举人身份有了军功就容易被朝廷授予官职,这是总督大人为他开辟了一条新的仕途,李槐赶忙向张晓行礼说道:“多谢老大人厚爱,晚生自当效犬马之劳,只是榆林的岳大人对晚生有提携之恩,待宣大危机平定,晚生还是得回榆林效力。”
“放心吧,老夫不会挖尔律的墙角,玉山是实务之才,非寻常书生可比,老夫要给你个进身为官的机会,待大事将定之时,老夫自会放你回榆林。”张晓说完,李槐再次躬身道谢,张晓摆摆手,转脸对宋统殷说道:“献征,你可以把这段时间宣大边外的情况向玉山说说,也许玉山能帮我们拾漏补缺。”
宋统殷点点头把李槐走后发生的事大致讲了一遍,李槐听说建酋皇太极已经兵进西辽河,袭破虎墩兔憨的多罗特部老营的消息,忍不住大吃一惊,连忙问道:“这个消息可是真的?”
“李都司出关后,一直向我们通报塞外的情报,而且非常准确,怎么,玉山以为这个消息很重要?”宋统殷答道。
“太快了,这个建酋不简单,从大人讲的归化大战来看,虎墩兔憨一战就损失了三万人,其实力已大为削弱,而建酋趁其西去马上就端了插汉的老窝,这个建酋图谋甚远啊!建奴在辽东边外一旦做大,那么与之相邻的辽东、山海、蓟镇边外的蒙古各部肯定要争相投靠,如此一来建奴的实力就更强了,必定会对插汉有所图谋,如果让建奴得逞,虎墩兔憨败亡,则建奴与蒙古各部合为一体,那时他们联起手来完全有实力攻略关内乃至京师,宣大、蓟辽各镇边墙数千里处处可受攻击防不胜防,而宁远一线除了徒耗粮饷外将毫无作用,如此一来大明危矣!”
张晓、宋统殷听着连连点头,李槐想到的他们其实也想到了,但朝廷不表态,也不掏粮饷,他们也无能为力,张晓轻声问道:“玉山以为朝廷该如何应对?”
“抚!我们既然无力出兵边外,那就只有安抚虎墩兔憨,给他钱粮让他能在宣大边外有口气活着,只要虎墩兔憨还活着,建酋就不能整合蒙古各部的力量对付我们,即使他想绕过宁锦一线攻击我们也得先和插汉拼个你死我活。”李槐果断地说道。
张晓摇摇头:“玉山所言极是,但我朝历来最忌讳抚夷之事,与俺答和议只是一个特例,想招抚虎墩兔憨恐怕朝廷很难诏准,这件事还是由皇上来定吧,我们宣大的官员提都不能提。”
“朝臣们忙于争斗,不出大事他们是不会在意宣大边外的。”李槐叹息道,他接着又说,“不过老大人已经走了一步妙棋,安排李都司在边外招抚卜失兔余众实乃神机妙算,这些鞑靼与插汉仇深似海,一定会势不两立,有他们在就等于在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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