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宏泰愤怒了,立刻站起来与鄂尔泰争辩,丰州的官员们也分为两派,互不相让吵成一团,原先的丰州律法话题变成明律与元律、汉法与夷法之争,朱以谦反倒像局外人,和几个听得昏昏欲睡的粗货悄悄聊起家常。李榆向杜文焕、赵吉使了个眼色,趁机溜出了大堂,马光远、特日格马上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留下一群文官大吵大闹。
“杜帅怎么不说几句?”马光远打着哈欠问杜文焕。
“我是武官,懒得听他们的屁话,我们还是去忙自己的事吧。”杜文焕答道——他早不耐烦了,大明自己就乱成一锅粥,杜宏泰、李槐这伙读死书的家伙还去捧《大明律》的臭脚,还有鄂尔泰,哪壶不开提哪壶,汉人能够接受元律吗?要不是碍于新来乍到不便说话,他真想把在场的人都臭骂一顿。
丰州官员在大堂里昼夜争论不休,一连吵了几天架,李榆和赵吉、杜文焕等人躲在赞画处不闻不问,他们关注的还是金军的动静,提塘司转来巴克的情报,西拉木伦河已出现金军与蒙古各部大规模集结的迹象,但攻击方向难以确定。赞画处商议后,决定以临时集训为名,命令蛮汉山大营以及四卫守备所各自集结五百步卒整训,另再各征调五百精锐骑兵开赴野马川交给赵吉整训,杜文焕认为这样可以未雨绸缪,必要时只要将整训部队补充到各营,营兵数量可以迅速扩大到一万人,而大统领府手中也有了一支机动力量。
正在这时,那木儿和韩霖到了蛮汉山,李榆大喜过望,亲自出营迎接,现在正是用人之时,那木儿聪明好学,忠直可信,是丰州创业元老,韩霖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才学过人,又熟知西学制器及建造之术,俩人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们此时能来,无异于雪中送炭。
“高神父怎么没来,他老人家最近可好?”李榆边走边问,引俩人进了书房。
“高神父年纪大了,这段时间连续奔波病倒了,我们把他送到绛州安顿好才赶来,否则早就该到了,”韩霖说着进了书房,把一只木箱打开,取出其中的物件,微笑着对李榆说道,“高神父一直挂念着大帅,等身体好了一定会来,京师的汤若望神父也非常仰慕大帅,有机会他也想见见你。”
那木儿解开绸布包裹,得意地对李榆说:“汉民,快瞧瞧吧,汤神父、高神父还有礼物,这支千里眼你一定喜欢,还有这只报时的座钟,做工也精妙无比,都产自万里之外的泰西,在明国有钱也无处买。”
李榆兴奋地像个孩子,抚摸着礼物爱不释手:“太好了,替我谢谢两位神父,这支千里眼比老马的还漂亮,它怎么可以拉长?咦,座钟里的小马会自己跑呀,它不会累吗?”
韩霖向李榆说明千里眼和座钟的用法,然后摇着头说道:“泰西制器之术极为精妙,非通晓西学且手艺精湛之能工巧匠所不能为也,很多其中的道理我也不清楚,亚当这次带回一百余册西学书籍,细细研读也许能略知一二。”
李榆玩够了新玩具,才坐下与韩霖、那木儿谈起丰州正发生的律法之争,丰州俨然是国中之国,依法治国是必然趋势,不可能继续无法无天,他向韩霖请教该如何解决这个难题。
“《大明律》肯定不可再用,大明今日之衰败已证明其律法存在缺陷,而元律过于粗糙,公然以本族欺压异族,挑起一国百姓相互仇视,也绝不可取,至于唐宋律法与当今现状不符,也无需加以考虑,”韩霖沉思了好一会,才缓缓地说道,“也许讨论律法毫无意义,治理一国或一地方,律法只是皮表,奉行何种治理之策才为根本,治理之策合乎天意人心,其律法也必然公正清明,依法治国不谈也罢,而治理之策有违天意人和,其律法则会污浊不堪,比如以国为其一家、一族或一团伙之私产,则必然谋国以私,从而导致法度混乱、民心离散,最终走向败亡,所谓依法治国也不过是恐吓百姓继续任其鱼肉罢了。”
李榆脑子里瞬间闪过一道亮光,兴奋地起身向韩霖施礼道:“先生,弟子受教了,如先生不弃,请暂且留住丰州,也好让弟子早晚请教学问。”
韩霖笑着点点头,李榆更高兴了,又指着那木儿说道:“新生,你就留在我身边协理政务吧,这回再也别走了。”
正在说着,吴先进来在李榆耳边低语了几句,李榆脸色一变,请那木儿陪韩霖先到大堂议事,自己急匆匆地去了赞画处。
巴克回来了,一脸的疲惫,几乎走不稳路,靠提塘使张世安扶着才在椅子上坐好。李榆进了公事房,张世安立刻禀告,金军终于行动了,巴克得到消息后,带着两个随从,每人携三匹马,跑了七天七夜赶回来报信。
“我亲眼看见了,金军正向兴安岭而来,领兵的是金国大汗,人数大概有四五万人,几乎人人有马,蒙古叛逆们还携带了大批的牛羊,大统领,这回我哪也不去,就跟着你打仗。”巴克一边说还一边咳嗽。
“好兄弟,回去好好歇几天,我带你打这一仗。”李榆握着巴克的手答道,然后让张世安带巴克下去休息。
“榆子,我们该下******了,关内的军队也必须马上回撤,留给我们备战的时间不多了。”杜文焕轻声说道,李榆点点头,与杜文焕、马光远、特日格三位赞画立刻去大堂。
大统领府大堂里其实已经不像前几天那么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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