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黄河上笼罩的一层薄雾刚刚散去,就有一大队骑兵飞驰而来,踏着冰面过了河,在西岸迅速列好队形,几面飞虎旗和黑鹰旗随即展开,在朔风吹动下猎猎作响。这是一片空旷的土地,皑皑雪原见不到一个人影,鄂尔多斯人在这几年里,反复遭受战乱、干旱、严寒以及瘟疫的摧残,曾经强大一时的部落如今已苟延残喘,既使有人闯入自己的家园,也无力进行反击。
李富贵跳下马,搓着手在雪地上小跑起来——天太冷,骑在奔跑的马上有一种冻僵的感觉,李榆、巴图随后也下了马,一起埋怨李富贵不该跟着来,身子骨冻坏了咋整。
“总赞画来了,我既然到了东胜卫,总得出来接一下。”李富贵笑着答道。
杜文焕此来对丰州还是有所震动的,起码赞画处那几个人担心有人抢饭碗了,掌兵事赵吉一贯懒散,这段时间也规规矩矩呆在公事房。大统领府的官员比较一致的看法是,这几年投奔丰州的人不少,但大多是无家可归的流民、想发横财的商人、还有在关内混不下去的兵痞、混混、逃犯,这回可算捞到个大人物,足以提高丰州的影响力,不过这家伙的身份也太高了,挂将军印的总兵、都督佥事、西北将门领袖、赫赫有名的大明战神,这些头衔让人忍不住心怀疑虑,给杜文焕什么职务成了大统领府争论的焦点。李槐提出任命杜文焕为佥事协理兵事遭到反对,许多人更赞同鄂尔泰给个参议赞画军务的建议,李榆提出个折中办法,授杜文焕参政总理赞画军务。马光远立即叫屈,他也算丰州的老人了,现在还是个参议,总得有个先来后到的理吧,最后大家决定把马光远和特日格都升为参政,又怕赵吉有情绪,把他调离赞画处,派到李榆身边以佥事、掌兵事之职协理军务。
“明国也真够乱的,一个戍遣的大官屁股一抬就出关了,也没人管管。”巴图在雪上跺着脚说道。
“老百姓肯定有人管,当大官的获罪戍遣,只要花点钱就能发配原属卫所或者挨家近的地方,像杜家这种世代榆林卫高官的人家,戍遣就是回家,回家就可以横着走,他就是想上天也没人敢管。”李富贵答道。
“那还戍遣个屁呀,当官的犯罪,一刀砍了或者扔进大狱还省些事,”巴图骂了几句,凑到李富贵耳边低语,“老李,咱们榆子是不是太轻信人了,随手就给新来的要职,关内人可不比我们丰州人,谨防他们会有异心,如果……。”
“不许胡说,金国大汗能把明国的降官、废官当宝贝似的重用,咱们丰州人要更有胸怀才能做大事,”李富贵打断了巴图的话,冷笑一声又说道,“丰州体制与众不同,大统领的权柄出自于百姓的信任,谁也休想取代他,我已经提醒过******,想必无人敢自讨苦吃。”
李榆把斥候派出去,随即招呼骑兵下马休息,自己和图里琛闲扯起来——这家伙混得不错,已经是飞虎营的亲卫哨哨长了,前途一片光明。约莫等了一顿饭的功夫,斥候飞马来报,杜帅一行人到了!
不多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大队的骑兵簇拥着几十辆马车驰来,越来越近了,车上的妇女、孩子望见不远处飘动的飞虎旗、黑鹰旗,兴奋地欢呼起来。
“娘,婶子,三叔的帅旗,三叔接我们来了!”李暄对着母亲张氏和婶子陈氏叫了一声,拉起李曜跳下车,一路跑着奔向飞虎旗。
总算顺利到了——杜文焕拉住马缰停下来,去年六月他被陕西巡按吴牲弹劾,获罪戍遣榆林卫,在家里呆了小半年憋得难受,和榆林几家将门一商量,干脆走他娘的,临行前还给他一贯瞧不起的洪承畴去了封信,说自己自知有愧于朝廷,无面目留在榆林做行尸走肉,所以自愿发配到朝廷最需要也是最艰苦的丰州去,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练就有用之身继续报效朝廷,洪承畴正在固原督军剿贼,接到信连个屁也没放——其实洪承畴也巴不得这条榆林当地的霸王龙早点滚蛋,他留在榆林什么不做,也能让那帮榆林将门暗地里七拱八翘。
有榆林镇的亲朋好友照顾,杜文焕大摇大摆出了榆林城,顺带还把李榆的大嫂、二嫂母子,连同杜宏方、秦虎、马大年、侯世杰等榆林籍军官的妻小也捎上,孙庭耀一行十几个秦商正在神木堡等候,两路会合由老部下护送出边墙,杜宏泰、孟克带领丰州铁骑已在边外接应,此行除了受些风餐露宿之苦,可谓一帆风顺,才到黄河边,就看见李榆来迎接啦。
李榆打发好向他要马、要弓箭的两个侄子,快步走到杜文焕面前躬身施礼,望着杜文焕不知说什么,眼圈却有点红了——杜帅还是那么威武、亲切,见到他就有一种见到长辈的感觉,以前和库鲁大叔、四贝勒在一起时也有同样的感觉。
“都是大帅了,怎么还像个孩子!”杜文焕下了马小声对李榆说,随后大笑起来,“榆子,我老了,朝廷嫌我没用不要我了,到你这儿来养老,你要不要呀?”
李榆揉了揉眼睛,牵住杜文焕的马缰说道:“大帅,我们回家!”
趁着天没下雪,路比较好走,李榆、杜文焕告别了巴图,没有停留直赴蛮汉山,行至沧头河就遇上欢迎他们的人群——李槐、鄂尔泰带队,大统领府官员几乎倾巢而出,王昉还召集了一大帮延绥百姓前来迎接,飞虎旗一出现,欢呼声立即响起。
李槐擦了擦发红的眼圈,最先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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