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狗成绩好,顺利升上了高中,毕业之后他就到了张叔的小店里来帮忙。张叔算是他的远房亲戚,是会给他煮肉吃的那种好亲戚,帮他看店,包吃包住还有工资发。六狗原本觉得在这里帮张叔一辈子也不错,谁知道最近这半年,他的饥饿问题越发严重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肚子出了什么问题,但他每天只能感受到一种体验,那就是饿。他以前也饿,但是没有饿得那么恐怖,也不会怎么吃都吃不饱,就算胃里有个无底洞一样。当然他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没多少东西可以吃。他现在每天睡醒觉得饿,吃完饭转身还是饿,他不好意思在张叔家吃太多饭,只能把不多的工资全部奉献给附近的馒头包子店。
他已经尽量减少了运动量,没有顾客的时候他就坐在门口懒洋洋地晒太阳,自认为这样可以节省一些能量。
但可惜的是,他还是越来越饿。深思熟虑之下,他决定离开乡下到城市去打工。
而这一顿,就是送别饭。
六狗呼呼地吃着,一块肉可以就一碗饭,一勺酱汁又可以就一碗饭。只有吞下食物的那瞬间他的肚子才不会烧灼似地痉挛。在他埋头苦吃的时候,虎娃已经差不多饱了。他看着自己的远方表哥添了五六碗饭,又看着他的细胳膊细腿,觉得很不可思议。
六狗要是也有爸妈供他去上大学,他这岁数都要大学毕业了。
虎娃很为这个表哥感到可惜。六狗虽然命苦,但却是全村同辈人里长得最斯文体面的一个,他在城里上了半年大学,很清楚这是一种天赋,甚至是一种才能。六狗不仅长相端正秀气,脑瓜子也很灵活,算起账来比卖菜的大妈还快。但他这么好一个人才,却每天坐在他家门口卖那几件锅碗瓢盆。他没有一个同龄的朋友,或者说,自从他掉进化肥池之后他就没有同龄朋友了;除了像个老头子一样守着店之外,他干的全部事情就是和野狗打架。
虎娃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找野狗打架,不过他有一次看见他痛殴一条大黑狗的场面,好家伙,下脚又快又狠,太痛快了,踢得比电视里演的大戏还花样百出。虎娃心里还是很憧憬六狗的,觉得他无所不能。
他看了他苍白又瘦不拉几的表哥许久,才转移开视线,回头看小电视里前几天春晚的重播。
这时候六狗也吃得差不多了。他抹了抹嘴,用筷子挑起了碗里的最后一颗饭粒,怀着感恩和满足的心情将它咽下,才觉得自己的四肢被重新赋予了能量。他吃饭完便站起身来收拾碗筷,没空搭理小电视里多姿多彩的节目。唯一记得的是,某一个小品里提到了一个菜名。
麻辣鸡丝,麻辣鸡丝,麻辣鸡丝。
他一边洗着碗,冷不丁耳朵过滤到这个词,还重复出现了几次,刚刚就这炖肉咽下的口水又差点掉下来了。
大年初八,六狗独自踏上了进城之路。村里的人说,这时候城里缺人手,在饭馆很容易找到工作。六狗最想要去的就是城里的饭馆,收拾了几套旧衣服便动身了。一切事物都很新奇,火车很新奇,画着妆穿着制服的乘务员也很新奇。他坐在硬座上和对面的大哥聊得天花乱坠,只因为瞄见了对方袋子里的几把葵瓜子。
他的长相本就讨喜,又有一副好身板,头脑清楚谈吐得体,看上去正直又可靠,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聊了一会之后六狗问厕所在哪里,大哥给他指了指方向。
六狗道了谢就往那里走。
“小兄弟——”那个大哥一把拉住了他,“虽然我知道出门在外要多留一个心眼,在火车上,咱们是萍水相逢,该防的还是要防……但是你去个厕所,总不用把馒头也带上吧?”
六狗带馒头才不是为了防盗。他才磕完一把蹭来的瓜子,肚子里的馋虫就又活起来了,座位这边气味太难闻,很有一种“就着脚丫子下馒头”的感觉,太糟蹋粮食了,他想去厕所的路上顺便找个空气清新一点的地方解决肚子问题。不过他也省得解释,只好把馒头放下,才往厕所那边去。
就在他穿过走道的时候,看见了一些不该见到的东西。
他原本以为那个男人是在摸隔壁女人的大腿,以为他们是夫妻,还有点觉得羞涩,但再一看,那只手的方向明显不对劲,直往那女人露出半个钱包的裤兜处闪。
六狗见过的偷鸡摸狗的事情多了去了,他也没有犹豫,当即趁其不备抓住那人不干好事的右腕,把他手臂连带着上半身整个拽拉了起来,顺势整个人的力气压在右肘往他腋窝狠狠一顶,顶得他骤然闷哼一声,然后蜷缩歪倒在了地上。
隔壁的女人这才发现,惊叫了起来。画着妆穿着制服的乘务员和警卫员也很快赶到了场,把那个男人抓起来押着往车头去了。六狗还在尿急中,顾不上回应女人的感谢,摆摆手就离开了。
他回到座位,对面那个大哥才一拍他的肩膀,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小兄弟,好身手啊!”
六狗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喝了口水,眼睛就又直勾勾地望着人家袋子里还剩的葵瓜子了。他喝完水一抹嘴问:“大哥,城里都有什么好吃的呀?”
“城里好吃的东西多了去了!”大哥来了劲了,说得津津有味,“那真不是我们乡下能比的。路边到处都是小吃摊,有炸豆腐、煎饼、炒面,饭馆里还有糖醋排骨……糖醋排骨你知不知道?”
六狗热烈地摇头。
“糖醋排骨……哎呀我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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