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下一句话一定是爆炸性宣言,我也知道所有人可以驳斥她或他的疯言疯语跟天马行空,唯独我不可以,唯独我得相信。因为我是他的医生。
最该死的是。三月好像有说过,他信任我。
「aid.」
她说得既快又轻,完全不像是戏弄我。
然后她举起食指,抵在唇上,薄唇之间吹出风:「嘘。」
我们要迟到了。
这小女孩对那间豪宅连最基本的概念也没有,她说larine搬家了,现在的是新家,她没去过。
larine就是三月的前妻,现在她跟男朋友还有女儿住在半山的豪宅中。
对我这个半工半读的死穷苦学生来说,豪宅是只存在在广告中的商品,当然坐计程车去最快。
艾莉儿是个小话匣子。
虽然对我还是战战兢兢的,但努力不让气氛冷掉,断断续续跟我说话。
我想也好,比起笔录问答当然是普通的聊天更自然。
艾莉儿好像蛮怕寂寞的,她把三月的分量都说光了所以三月才会变哑巴?
她说,三月的女儿叫小乔。
她说,他们很少坐计程车,因为身上的钱很少超过三位数。
她说,三月很喜欢慢慢走路,因为他喜欢拍照,累积了很多卷但没钱冲洗。
她说,阿密很讨厌她。
她说,larine比阿密更讨厌她。
所以到了大宅之后,三月会出来接替她。
要怎样跟一个多重人格者交往跟结婚?他们还有个女儿。
但larine讨厌艾莉儿这事听上去也不假,毕竟也没人想老公做些娘娘腔的举动跟嚷着要穿裙子。虽然三月的婚姻很短暂,但我很想见识一下这个多重人格者的前妻。
下了计程车之后还有一小段斜路要走。
我走在前头握着纸条找豪宅,只知道每一间房子的相距他妈的远。
男人落后我一点、然后再一点、然后再一点一点一点……
渐渐,我完全感觉不到男人的存在了。
「艾莉儿?」
我转头,停下来等她。
明明袋子中只有她的玩偶、证件之类的东西应该很轻,但爬段小小的斜路她爬得比攀岩还辛苦,胸口微微地起伏着。此刻,她怨恨地仰头看着我,手中还紧抓着包装精美的书本不放,「you e!」
啊啊大小姐……五岁还真是难搞的年纪,我真希望这个分裂的人格可以有十五岁。
我站在原地等,她的步伐很窄,不是一个正常男人该跨的距离,看起来还真悠闲,不过这应该是艾莉儿做得最好的地步了。
她离我还有数步,向我伸出手。
即使心知肚明她想我做什么,我半秒就假装不懂。
说笑!谁想要牵着一个男人的手啊?
她完全看穿了我的反应,于是手也坚持没有放下。
仿佛我不牵着她的手,她下一秒就会滚下山坡,最少要花几小时重新再走回山顶。
我幻想此时的她也许心底已是一货柜的脏话,然后三月告诉她女孩子最好别说脏话。
「……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一段路会令你感到羞耻吗?」
艾莉儿的掌心朝上,等待我的手叠上去。
她冷不防向我发一箭,这箭真要命,又深又准,完全正中红心。明明爬这段小斜坡不喘,现在忽地我也很想喘气了……好吧,反正四下无人,?
我现在牵着的是艾莉儿,又不是三月或阿密。
就算这样想,也无法改变我跟一个男的手牵手的事实,而我从幼稚园毕业后就没试过了。
我的指头叠上男人的指头。
轻轻相碰那种,男人的指头带点冰凉,简直像刚游过泳般。
我扯着她的两根指头,就这样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难受又别扭地继续走。
抱着必死的决心才走了两步,就感觉颈后掠过一阵呼吸,是艾莉儿快跑了两步,现在她只落后我一点了,肩膀跟肩膀间只剩两指宽的差距。
我的心被吓得一震,说不出话来。
不是怕阿密突然跑出来咬掉我的耳朵,纯粹是紧张而已。
一下子跟昨天前还是陌生人的男人缩短距离,简直像直奔三垒。
竟然会为牵个病人而紧张,我以后还要在心理界这行混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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