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肃,天空坦整的似一方油绢。
“听闻今日这店里的酒宴专为叫花子而设,我们弟兄几个心痒难耐,便不请自来,还望休怪!”为首的叫花子三十开外,方方正正一张脸,蚕眉大眼,虎背龙腰,十分神气。“恰才我还在肚里寻思,放眼世间芸芸众生,谁人能有这般豪气?原是故人来!”他定定看我半晌,迸出几声嘹亮的大笑,“殿下,还记得我么?”
我仔仔细细打量了他的模样,不禁笑道:“狄大哥,多年未见,你清减了。”
这莽汉名叫狄未德,为人处世,皆行得“仗义”二字。我们的交情能追溯到九、十年前——那年恰逢天灾,南涝北旱,举国的百姓俱是苦干一年却颗粒无收——小克估摸着也就是那时候彻底扭曲了人生观。我偷出了王府,当了那一日也没用上的前朝太子玉印——当哪儿了给忘得干净,因为压根没想赎。这劳什子尚且值几个钱,够我在名满京师的桥丹楼里摆了月余的流水宴。须知团结就是生产力,真理有的时候和讲价差不多,谁嗓门大、面皮厚,谁是赢家。当时得此消息的难民蜂拥而至,把整个皇城围堵得水泄不通。王公贵戚和富家小姐被熏得不敢出门,因为汗渍连楹脚气充栋,满街的叫花子委实臭不可闻。闹足一月,费皇帝终究忍无可忍,不得不以屯储的军粮赈难济民,这千载不逢的饥荒才算过了。
那时的他还是个牙口好似剔骨尖刀的大胖子,怎料现今越瞅越不像了狄未德,倒像狄龙。在这个类似丐帮的群众组织里混成了一名小头目,于平民百姓之间尚算有些话语权。
“我本想去玉王府报那‘一饭之恩’,却得知殿下早离了京城,杳无影踪。想当年殿下不过十二三岁,便已生得英姿fēng_liú,言谈举止更是大异于凡响。而今愈发倜傥,纵然要叫天下女子痴狂。”狄未德三言两语,将我引见给了他同来的伙伴。
他乡遇故知,何等快意!免不了要热热络络聊上一阵子。酒足饭饱,我对着横七竖八的一众人说,恰巧新近编了个小曲儿,虽不成韵调不值一听,也想臊皮厚脸地唱来给大伙儿解乏逗乐。权当搏个彩头,可好?
一浪压过一浪的击节叫好声中,我哐呔呔、哐呔呔地唱了开来:
二八擂花鼓,青黄橘柚;
宫娥扫红妆,绮罗锦绣。
芳华天妒人见羞,独占魁首;
英雄竞唱《凤求凰》,只待王侯。
尝道是贵妃倚梅醉酒,极尽fēng_liú;
莫不如嫫母蓬发臼头,举案白首。
但恐恩宠难消受,诉不尽满腔衷肠,欲语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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