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敏忠连忙摇头:“无妨无妨。事急从权,但凭小侯爷差遣。”
半年同甘共苦,足够见识独孤铣的本事。又承了人家的救命之恩,对这位宪侯府的小侯爷,工部侍郎大人如今可说是心服口服。此刻看他沉着冷静,果断周密,想起京中风评,曰独孤小侯爷“小节不拘,大节不亏”,暗道确乎精当。
见独孤铣准备下车,又回头瞅瞅躺着的宋微,便道:“就让宋公子在此歇息吧,有常兴照顾,小侯爷放心。”轻叹一声,“短短三四日,奔波近千里,即使朝廷驰报军情,也不过这个速度罢?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
独孤铣原本没想太多,听欧阳敏忠这么一说,就发觉宋微眉头紧皱,躺得极不舒服。转念之间便明白了,伸手往他大腿内侧摁了摁。果然,昏睡中都情不自禁抽搐起来,显然疼到了极致。马车一旦行走起来,必然颠簸不平,重新绷裂出血都有可能。弯腰抱起来,道:“他这么躺着难受,我带着走吧。”
欧阳敏忠抬头看一眼小侯爷,心道:大节不亏,小节不拘,诚然。
独孤铣跨上马背,让宋微侧身靠在自己怀里。先头接连意外,情势紧急,忙于考虑对策,明知道是他,总有种隐约的不真实感。此刻沉甸甸压在手上,才踏实下来。知道他坐不得,又调整了一番姿势。宋微连续几个日夜没怎么睡,任凭如何摆弄也不醒。只是偶尔碰到痛处,整张脸无意识地皱成一团,从嗓子眼发出像口申口今又像哭泣的声音,惹得人只想捧在手心温柔抚慰,又恨不能在那痛处再狠抓一把。
明明情境万分不适宜,然而独孤铣只要一想到不知道那两片粉白双丘被摧残成什么样子,就忍不住浑身发热。一颗心好似被攻陷的城堡,砖石块块往下坠落。
恍惚间甚至觉得,什么明华公主交趾王子,都只为成全此刻的喜从天降。
返回驿站,头一件事就是要大桶温开水,把怀里又脏又破的小混蛋好好涮涮。
第〇三一章:千里驰援须调遣,一厢怜爱必躬亲
宪侯府小侯爷的成长经历,是典型的上进自强官军富三栖后裔代表。幼年陪伴祖父母在西都旧京生活,替远在京城的父母娱亲尽孝;十来岁回到京城,还没来得及享受父慈母宠,就被扔给苛酷的兵武名师,苦练本领;十六岁离家远游,历尽江湖风刀霜剑;二十岁投身军营,纵横战场浴血冲杀;二十七岁回归朝堂,欲为江山社稷建功立业。
眼下风华正茂前途无量的独孤小侯爷,不过二十八岁。
他是宪侯府的独子,板上钉钉的爵位继承人,未来皇帝身边三公五侯中的核心人物,辅佐君王护卫国家的砥柱栋梁,没有任何推卸责任的可能性。所以,现任宪侯,独孤铣那个老谋深算高瞻远瞩的爹,想尽了办法要把儿子锤炼成才。
毫无疑问,他成功了。足以写一部《权贵家族如何培养下一代》,以传授经验,利国利民。
独孤铣因为十分成才的缘故,不管外表如何周到自律,内心深处格外倨傲不羁,那简直是一定的。也因此形成了他公事有底线,私事无下限的流氓作风。所谓“小节不拘,大节不亏”,不过是换个美化的说法。当然,在一个秩序井然又包容开放的等级社会中,他这样的风格气质,不仅不是缺点,恰恰堪称典范。
然而这样的人生方向非常容易导致一个私人生活误区,那就是错把fēng_liú当爱情。他的身份地位个人魅力在那摆着,和他上床的没有哪个不愿拿自己的爱情来换他的fēng_liú,于是导致这一误区从情窦初开一直延续到如今大龄奔三。若非遇见命里的克星宋微,恐怕他一辈子都认不清。话又说回来,此乃时代局限性,不怪他。
独孤铣特地要的温开水,好给宋微清洗创口。他擅长自力更生不假,却没做过伺候人的细致活儿。给怀里这人脱衣裳,哪一回都不是为了纯洗澡。这时候要脱得小心,反而处处掣肘,脱到下面,不提防动作稍微急了点,一块血痂跟着裤子下来,鲜红的血珠子顿时往外涌,眼看着连成了片。
皮开肉绽的疼法,是个人就能想见。连久经沙场的小侯爷都看得心头一跳,立刻住了手。
宋微疼得整个身体都弹了弹,然后嘴巴一扁,成串的眼泪在脸上横淌。他太累太困,怎么也醒不过来,疼得受不了,又没法排解,只能闭着眼睛在睡梦里哭,呜咽声闷在胸腔里,仿佛受了天大的痛苦和委屈。
独孤铣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发了一会儿懵,伸出手指去揩他脸颊,那泪珠子就跟有温度似的,落在指尖上直发烫,似乎要熔出几个洞来。
他想起宋微其实一直是相当怕疼的。在床上弄得不对了,必定要发脾气,不是骂就是踹,非得缓过劲儿觉着爽了,才肯给人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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