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么快就露了馅,宁桐青索性放弃了:“事发前有人告诉了我一点,但前几天我不大舒服,请了两天病假,今天才回办公室。下午被调查的人叫去谈了一会儿,没什么事。”
“谈完了?”
“不知道。”他想想,又补充,“谈完了吧,就是问问我对易馆长的看法,还有其他几个副馆长和研究室主任的看法。”
“你怎么谈的?”
一问一答间,车已经开进了小区。宁桐青把车暂时停在路边,熄了火,继续和父亲聊下去:“知道多少就说多少。不知道的也没法说。但这种事只有易馆长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没人告诉我还有谁。”
同事们提防而疑虑的神情又回到了眼前。宁桐青不得不坦白自己可不喜欢这种气氛。他下意识地想向宁远求助,请他来解个惑,可求助的话到了嘴边,还是被咽了下去:“不过你别担心,没我什么事。这是还在旧馆就有的事了……唯一可能牵连的就是我是易馆长亲自招的,但要是这也要被追究,大不了我走人……这事妈知道吗?”
“你妈昨晚也在。”
“那你劝劝她,要她别多想,不是大事。”
电话那边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你自己有数就行。不说不必要的话。”
宁桐青低低笑了:“爸,你儿子在你心里到底什么形象啊?”
“我不是要你不批评和不说话。是希望你不要去做任何无法肯定的推论,尤其要克制不合时宜的评价和赞美,只说事实。我不担心你因言获罪,但是如果有人因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受到波及,难受的不仅仅是那个人。”
宁桐青算得上是老来子。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受姐姐的照顾多些,长到二十出头一个人出国留学,从此再没有长时间地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在他内心深处,始终觉得和老爷子亲近不起来,坐在一起久久无话属于父子两人的常态。所以在接到老爷子这个电话的一刻起,他就觉得别扭,而随着谈话的内容越来越深入,更是仿佛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绷起来了。
他仔细分辨了一番父亲到底是在规劝还是批评,很快又放弃了,静静地听他说完,才回答:“我没有说任何不负责任的话。爸爸,在这件事情上,我能说的话很少。”
“这不是坏事。在有些事情上,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更难。不要为了这件事打乱自己的生活和工作节奏。哦,刚刚你说你前几天不大舒服,怎么了?”
“没什么,着凉了。”
“吃药了没有?”
“吃了,你别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这么大的人了,是要学会照顾自己。”
“你放心……对了,这事你也别告诉我妈,免得她担心。”
父子俩默契地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也算是暂时把宁桐青在工作上遇到的问题给揭过了。挂电话前宁远又问了一句展遥的近况,宁桐青便简单地把他已经拆石膏的事说了,顺便告知了瞿意马上要回来的消息。
“她这一年恐怕要一直两边跑,这段时间展遥家的事你多留点心,不要非到他们万不得已开口求助,才想到去帮一把手。”
这句话在宁桐青听来比之前谈工作的那一番交谈还要重,偏偏无可辩驳,真是说得他冷汗都下来了。
和老爷子的通话结束后宁桐青特意看了一眼时长,然后就重重地倒回了座椅上,莫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觉得额头上又开始发烫了。
他回想了一遍父亲对他说的话,想着想着,猛然意识到这也许是父亲第一次和他讨论工作——印象里的父亲十分寡言,几乎从不对他的生活、学习和工作提要求,以至于在小时候,他甚至是模糊“嫉妒”过展晨的,因为每次只要展晨来家里,都会被留下来吃饭,师徒之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那是当时尚年幼的宁桐青无法踏入的世界,而等他终于长大,父亲也老了,桃李天下,唯独对儿子总是分外惜言。
宁桐青一直坐到手脚发凉才上楼回家。章阿姨做好了菜就走了,展遥还没回来。
这早过了下课的钟点,宁桐青给展遥打了个电话,结果盲线,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心想难得关一次机,报应就来了。
宁桐青本来想等展遥回来一起吃饭,等着等着,自己先困起来了,就想稍微眯一会儿再说,结果一回房间,屋子静被子暖,很快就睡着了。
瓷器粉身碎骨的声音传来时宁桐青很是不安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喊程柏:“……bertie,不能把瓷器放在猫活动的路线上……”
一说完,心口猛然一空,睡意随着声音一起烟消云散。
他坐起来,来自客厅的光从门缝里透进卧室,宁桐青清了清嗓子,扬起声音:“小十?是你吗?”
没有回应。
宁桐青赶快下了床,拉开房门,正好和蹲在地上、仓促抬头的展遥的视线撞上。刚刚提起来的心又迅速落了回去。看清地板上的一片狼藉后,宁桐青叫住展遥:“不要紧,手别划伤了。”
展遥不搭理他,就像没听见。
他的右手不对劲。
宁桐青很快找到了饭碗摔碎的原因。
他转身去厨房找来扫把,示意展遥起身:“起来,我要扫地。”
还是不动。
宁桐青只好又放下扫地,伸手拉他起来。拉了一下没拉动,宁桐青加大点力气,依然不动。
“小十。”
他加重了语气,展遥缓缓地转过脸,嘴唇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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