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冷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对于他来说,一切都是在挽回,而他能够做的,并不是要一直害怕着岑歌找回记忆,更不是要猜疑着他们的感情,而是要努力经营着他们的爱情,直到有一天,就算岑歌找回了记忆,也不愿离开他,而现在还远远不够。
晏冷打着最后一个假期的旗号,硬生生地把岑歌拖上了去青海的火车上,折腾了整整两天到了青海,晏冷还嫌不够,和岑歌坐上了解放牌大车直奔西藏。
直到坐上了开往西藏的大卡车,岑歌才发现,晏冷竟然是早有预谋。
看看包里这左一件羽绒服右一件大衣,一人一双的登山鞋、太阳帽、围巾、防护手套、护膝一应俱全,连墨镜都搞了过来,还是专业的防风墨镜。再看另一个小提包里,肠胃药,感冒药,消炎药,晕车药,头疼粉,止痛片,创可贴,所有常用药一应俱全,还有巧克力若干,水若干,一看就是策划已久,准备充分。
不过岑歌也觉得无所谓,两个人在一起,本就是去哪里都好,既然晏冷想去西藏,去西藏又有何不可?在岑歌看来,和江南的温山软水相比,更显壮阔风情。
他们的第一站当然是拉萨,这个时候的拉萨温度不高也不低,不像冬天的时候那样酷寒,也不像江州那样热得像蒸桑拿,只不过这里天高云淡,阳光很强。晏冷和岑歌取出墨镜戴好,又把防晒装备全部换上,打着伞,一点都不难受,反而很舒服。
晏冷和岑歌就这么沿着拉萨高高低低的路慢慢走着,到了高处,深吸一口气,干净得整个人都得到了净化,全然不似城市里的污浊,西藏的空气都是别具一格。
放眼望去,西藏特有的建筑民居聚集成一块一块,分散而又密集,中间是一条条让人眼花缭乱的羊肠小路,不像是真实的道路,倒像是画上去的纹路一般,各种颜色的条带飘扬在空中,远远望去,辉煌如若飞天。
岑歌活了十七年,从来没有离开过江州市,如今见到这西藏的壮阔胜景,胸中豪情激荡,在他看来,任江州的灯火多么璀璨缤纷,都不及这胜景万一,一为世俗灯火,一为鬼斧神工,高下立判。
而活了两辈子的晏冷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西藏,上辈子他曾来过这里,和岑歌的骨灰一起,他曾许诺,要和岑歌一起走遍中国的每一处,要让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他们的脚步。而再次来到这里,心境却是大不一样,明明没有来到布达拉宫脚下,却已然听见梵音入耳,如闻宝经。
晏冷看着这个和他并肩站在西藏土地上的岑歌,只觉心潮澎湃,心头流过一股热流,不可自制。
恰巧此时岑歌回过头来,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烈得几乎要灼伤彼此的眼睛,哪怕戴着墨镜,都隔不开对方眼里的那束光,在那束光里,是他们在彼此眼中的倒影和对爱情的忠贞和炽热,即便是在这片被日光普照了千年万年的地方,也依然毫不逊色。
他们的头上,是西藏那湛蓝的天空,间或有雄鹰飞过。而他们的脚下,则是这片蕴藏了他们最炽烈爱情的土地。
就在这个地方,就是这片头上的天空和脚下的土地,一同见证了他们的誓言。
二人面朝着这座巍峨的雪山,跪在了这片坚实的土地上,十指相扣,三拜,叩头,礼成。
哪怕没有人会祝福他们,他们依然会被这天地所成全,没有任何苦难可以将他们分开,便是死亡也不可以,因为他们早已约定,生同衾,死同穴,活着,他们会在一起,死了,他们也会同闯那地府幽冥,黄泉路上,总好过一人孤苦难耐。
二人站起身,相扣的十指却未曾分开,双手更加紧握,有力的手指回应着对方的力道,仿佛下一秒就要猛地拉过对方入怀。二人就这么一手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拥着彼此,都想将对方揉进怀里,永远也不分开。
正是情浓之时,舌与舌的纠缠,齿与唇的吮吸噬咬,像是两头饥饿进食的野兽,便是唇瓣裂开,绽出血来也不愿放开。
两个男人的爱情,本就该是相互侵略的噬咬,毫不妥协的进攻,直到另一人的彻底败退。而现在,因为他们为了他们的爱情而愿意倾尽所有、步步退让,没有了步步紧逼的侵略,没有了征服者和被征服者的胜利和屈辱,没有了一定要分个高低上下的争斗不休,他们却都没有在这场爱情中丧失尊严。
真正的爱情,永远不会以一方的胜利或失败为结局,因为步步紧逼的他们只会两败俱伤,胜利永远属于王者。
第四十二回 天下
七月末的西藏正值雨季,天乌蒙蒙的,在西藏的客家住了一宿的二人觉得有些遗憾,那样神圣的日光是否就再也无缘得见。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他们来的时候,本就是一场大雨刚刚停歇,半夜的时候,又是淋淋漓漓地飘了大半夜的小雨,现在也算得上好天气了。
这时的西藏远远不像后世那样的游客漫山,几乎没人愿意来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可晏冷知道,不消十年,这块土地就再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安宁,现在他们可以安然地在山道上驻足不前,可到了十年后,就只能人赶人似的只能进,不能退,哪里还有这片宁静祥和。
风吹经幡,各色的经幡随风而动,猎猎作响,和着这遥渺的梵音,混着大片大片油菜花的香气,氤氲成一片景致,深深吸一口气,只觉这一口气吸入了无数经书上的藏文,莫名的心潮澎湃而又宁静舒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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