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一夜都没睡,但她尚不知流言的事儿,只是换了地方心里堵起睡不着罢了。贾政也是如此,一大早儿黑着眼底从赵姨娘处出来,便匆匆的出门,连早饭都没心情吃。
王夫人闷郁了一会儿,便努力安慰自己重振旗鼓。她现在必须安下心来,表现出随分从时的憨厚来。如此贾母瞧了才会心疼她,她再提翻修院子的事儿,她老人家必定同意。到那时候,她一定趁机多花些钱在翻修上头,把这处地方建的比荣禧堂还好。
王夫人如此宽心完毕,吃了早饭,便打算她出去瞧瞧院子。
昨晚这屋内的情况王夫人已然了解,小是小了点,但还算能住人。但外头的院子王夫人还真没仔细看过,以前她从来没来过贾赦院儿,昨日她和贾政一起来时,因为心里惦记着事儿,也没有仔细观察院子的环境,而晚上和贾政回来的时候,天又太黑,也没看清。
王夫人迈着稳稳地步伐出了门,下了石阶,便抬头纵观整个院子的环境。
院子本就是旧花园改建,有些寒酸,而今西南两边的墙还被拆得凌乱至极,跟外面的破烂园子连在了一起,不伦不类,十分丑陋。
王夫人沉住气,绕到房后,再去瞧刚被贾赦拆改过得后院儿。她只看了一眼,便俩脚顿时打颤,站不稳了,得幸有丫鬟搀着她。王夫人双臂发抖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连上吊去死的心都有了。
后院墙拆了一半,原来铺得平整的空地被被挖的乱七八糟,中央掏出个很大的臭水塘子,水绿得有些发黑,靠近岸边的部分冒着沫泡,上面还滋生了许多蚊虫,一群群的。臭塘子周遭长满杂草,唯一栽种的只有柳树,却也已经枯死了,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东边还堆着杂乱无章的石头,地也是坑坑洼洼,有些地方还积攒着雨水,十分泥泞。
便是出了城,随便找处荒山野地,景致都比这里好过万倍。
王夫人一想到自己一开后窗,就能看到这种丑陋不堪,腌臜脏乱的破地方,心里就郁结。再想想,她和贾政竟然是丢着面子求来得这地方,便就气得想吐血。
忽然,王夫人眼前一片黑。
……
贾赦一早儿就给贾母定省,听人给贾母报说王夫人晕到了,便不等贾母开口,先问何故。
那婆子尴尬道:“二太太一早起来,就要看看院子的景致,走了一圈便忽然支撑不住了。”
贾赦冲贾母冷笑:“这是住惯了金窝窝,嫌我的狗窝又破又脏了,要知道本老爷在那儿可住了二十几年。”
贾母气得瞪眼贾赦,知道他这话也是在跟自己诉不满。而今这老大气人的手段真是越来越厉害,每次被他气得胸闷气短,难受的跟要死了一样,却硬是找不出理由来反驳他。
此刻,贾母不得不把原来到嘴边的关心话都咽下去了,随便打发了那婆子,“晕了就请大夫,找我什么用,以后这种事儿不必来报。”
婆子心下大惊,讪讪告退。屋内众下人们也都听得明白,个个心中都有了计较。
贾赦的表情最无所谓,照规矩把定省做完后,就潇洒地走了,独留贾母在原处生了半天的闷气。
黑猪见老爷回来,立刻来报:“同泰街跪着求谢那人,身份已然查实,就是京畿府受冤的放牛郎,是个十分可怜的人,还一直闹着说感谢完《邻家秘闻》的著者,他就要自尽。”
贾赦便见了这个叫方正路的放牛郎。受了他磕头谢恩之后,贾赦开门见山便问:“听说你要寻死,是为何,好容易平了冤屈,死里逃生,更该回家好好过日子,珍惜性命才对。”
“家?我哪有家。本来家里就一个老母亲拉扯我到大,好容易攒了点钱让我跟邻村的姑娘订了亲,却出了这么一桩事。人家姑娘以为我是杀人犯,毁了婚约,另嫁他人,母亲则因我入狱被气得病死。我一个人活着有何用,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感谢恩公劝慰,但我心意已决,今日就上路去陪母亲。”
方正路说罢,就对贾赦再次磕了响头,便要告退。
贾赦哪容他如此,他弯腰拾起地上方正路掉在地上的纸,正是昨日他跪在街头写致谢的话的纸。
而今纸已经有些脏了,上面的字不算隽秀,却下笔有力,起初的几个字笔划不稳,结构不均匀,看起来像是许久不写字有些手生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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