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苟池不免摇头,叹息道:“为这样的朝廷拼命,当真是不值。”
“将军,可要发兵救援?”
“不急。”苟池坐在帐中,魁梧的身形活似一座小山,“等等看,慕容垂就此落败,邺城必定不保,和慕容评定下的条件自然不作数。”
“将军的意思是?”一名谋士侧过头,眼中闪过一抹光亮,心中早有明悟,口中故意道,“仆实在不明。”
苟池大笑道:“邺城被破,剩下的鲜卑人就是一盘散沙。晋人从南来,肯定吃不掉这么大一块肥肉。”
到时候,他会派人禀报长安,与其帮助慕容鲜卑,不如和晋人一起瓜分燕土。
“将军英明!”谋士大拍马屁。
苟池洋洋得意,又道:“若是慕容垂能逃得一命,手中精锐尽丧,邺城也容不下他。可足浑氏和慕容评早想要他的命。届时,我派兵接应,予以拉拢,不愁他不投奔我主。得此虎将,西边的张凉,东边的慕容鲜卑,南边的遗晋,都将为国主囊中之物!”
苟池越说越是得意,帐中众人更是卖力追捧,直将他比作汉时卫青马援,三国周瑜陆逊,好话一筐接着一筐,很快将他捧得飘飘然。
殊不知,就在氐人营盘外二十里,三千骑兵正悄悄逼近。
秦璟离开枋头之后,没有着急赶回西河,而是先往上党调兵,依照探子送回的情报,一路寻到氐人驻扎之地。
“阿兄,真要动手?”秦玦一身黑甲,背负长弓,满脸兴奋。
“对。”秦璟策马上前,手中是一副粗陋的舆图,和桓容着人绘制的完全不能比。
“乞伏鲜卑有意在荆州自立,灭掉这伙氐人,苻坚不会再轻易往燕地派兵。如慕容垂战败,坞堡可趁机收取豫州,打下荆州,继而蚕食南阳。”
“这样一来,是不是就和晋接壤?”秦玸道。
秦璟点头,道:“此战之后,慕容鲜卑纵不灭国,亦将实力大损。阿父的意思是,隔绝氐人入燕的通路,逐步收回被鲜卑胡强占的州郡。”
收回州郡?
秦玦和秦玸对视一眼,都是眸光湛亮。
“阿兄,阿父可要称王?”
秦璟挑眉,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这个,”秦玦搓了搓缰绳,道,“之前阿父有意联合晋室,如今改变计划,是认为晋室不足与谋?”
秦璟眺望邺城方向,道:“主弱臣强,私心甚于收复故土,早晚酿成祸患。如今的晋室,偏安南地尚可,想要收复旧土、修复王陵,无异于痴人说梦。”
此时的秦璟,一身黑色甲胄,腰佩玄铁剑,通身煞气涌现,驻马于广阔平原之上。
秦氏仆兵持戈而立,黑色的战甲组成长龙,身披天边晚霞,仿佛一道亘古的洪流,冲过时光隧道,重现几百年前,秦军纵-横-宇内,一扫六-合的霸气雄浑。
傍晚时分,战场的局势愈发明朗。
鲜卑骑兵十不存一,冲入战阵的几千人近乎伤亡殆尽。晋军同样损失不轻,在拼命的敌人面前,战损达到二比一甚至三比一。
一个鲜卑骑兵旁边,往往有两到三名战死的晋兵。
桓容坐在武车里,耳边的喊杀声越来越小,弥漫在四周的血腥气却是越来越浓。
刘牢之伤了左臂,不是被悉罗腾等大将所伤,而是一个没留神,被一个鲜卑骑兵的长矛扫到。
典魁和钱实浑身染血,背靠背立在一处,和盐渎的私兵互相配合,周围倒伏不下二十具鲜卑骑兵的尸首。
秦氏部曲开始出现伤亡,桓氏部曲仅存两人,余下皆已战死。
最危急时,桓容拉下机关,放出最后一批箭矢。至此,武车内的配备全部耗尽,仅剩车板可以防卫。
猛兽濒死必会发狂,一旦暴起噬人,其凶险非比寻常。
桓容用力掐了两下大腿,勉强稳住情绪,从车厢里翻出两瓶香料,准确来说,是号称香料的-毒--药。
攥紧瓷瓶,桓容再次走上车辕,瞅准慕容垂所在,大声叫道:“刘将军,退后!”
刘牢之杀红了眼,听而不闻。
喊声引来敌人注意,两只箭矢一前一后飞来,桓容匆忙躲进车厢,仍被划过前臂,衣袖瞬间被鲜血染红。
“府君!”
“郎君!”
“贼子好胆!”
手臂的伤口不深,只是血流得多,貌似骇人。
桓容咬牙站起身,见刘牢之仍没让开,干脆换成另一瓶药,这瓶-毒-性-稍弱,只会使人视线模糊,睁不开双眼。天色渐晚,速战速决为上,大不了事后向刘将军赔罪。
心思既定,桓容叫来距武车最近的秦雷,道:“照着慕容垂扔过去,扔到脸上最好!”
秦雷接过瓷瓶,半秒没犹豫,抡起膀子投掷出去。
慕容垂虽然勇猛,到底是人不是神,经过一日厮杀,已是疲惫不堪。
眼见黑影凌空飞过,以为是晋军的流矢,本能舞动长矛扫开。
准头太好,当下击个正着。
瓷瓶易碎,撞到矛身上,顷刻裂成数片,里面的“香料”四散飞洒,半数落到慕容垂脸上,余下殃及四周的鲜卑骑兵和晋兵。
“咳咳!”
“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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