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求上谢安,起初的确为保住侄子。不想老天相助,桓祎这神来一笔,把柄送到面前,让他改变了主意。
反正已经得罪,何妨再得罪一次。
之前仅有庾、殷两家,且道理都在对方,自然处于下风。现如今,桓祎“跋扈”在先,谢氏也算牵扯进来,桓温还要名声,誓必要咬牙吞气。
南康公主再追究,也不足以撼动庾氏根基。
况且,桓容受伤之事绝不简单,背后怕有桓家庶子手笔。届时设法揭开,他倒要看一看,桓元子当如何自处。
思及此,庾希再度失笑。
面容英俊,笑声清朗,却无端令人脊背发冷,心生寒意。
☆、第六章
庾希老奸巨猾,桓祎讲理不成反倒吃了闷亏。
垂头丧气的回到家中,被南康公主唤去,本以为会受到责备。万万没想到,南康公主详细问明经过,并没有发怒,仅是冷笑一声。
“庾始彦倒是做得出来。”
几十岁的人了,和一个未及冠的小郎君耍心机,当真是好大的能耐。亏他觍颜自称郡望家主,也不怕庾冰泉下有知,再被气死一回。
“阿母,儿错了。”桓祎俯首在地,满面羞愧。
明明想好为阿弟出气,找庾攸之讨回一个公道,结果却被对方算计,讲理不成反弄得无礼,他真是没用!
“你想为瓜儿出气是尽兄长之责,心是好的。但自作主张,行事莽撞,才会有今日教训。”南康公主缓声道。
“儿愚笨口拙,自不量力,未能为阿母解忧,反为家中增添麻烦,实在愧对尊长。”桓祎更觉得惭愧,满脸赤红。
“吃一堑长一智。记住教训,以后便能少吃亏。”南康公主未见厉色,反而耐心教导。长袖铺展在膝侧,仿佛两面锦缎织成的绣扇。
“经过此事,你当收一收莽撞的性子,凡事三思而后行。”
“诺。”
“你父乃是当朝大司马,你母乃我陪滕,纵非宗室女也属中品士族。你不可妄自菲薄,反倒让人看了笑话。”
换句话说,庾攸之算什么东西,敢当面抽鞭子,就该两鞭子还回去!
“诺。”
“世子的出身并不高于你。”南康公主挺直背脊,望入桓祎眼中,正色道,“桓济桓歆更是如此。”
桓祎愣愣的坐着,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你且记住,同样是大司马的儿子,你不比别人差。纵无才学又如何?除了乌衣巷那几家,吴、兴两郡士族当面,照样无需低头。”
桓祎再次脸红。
这一次却不是羞愧,而是激动。
“阿母教导,儿谨记在心。”
“明白就好。”南康公主满意点头,“今日事不必放在心上。人生在世,又不是全靠名声活着。”
也只有庾希,才会动这样的奸猾心思。不似士族家主,反倒更像个后宅妇人。难怪数年都被夫主压住得抬不起头。
“得谢氏相邀,上巳节日,你同瓜儿同往青溪。我倒要看看,建康人会说些什么。”
“阿母,儿同阿弟往青溪?”桓祎有些发憷。想起曲水流觞,吟诗题字,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谢氏郎君亲自来请,为何不去?”南康公主蹙眉,恨铁不成钢道,“有点出息。”
“……诺。”
“回去吧。”
“诺。”
桓祎恭敬行礼,退出房门。
南康公主不再正身端坐,而是斜靠在矮榻旁,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李夫人无声挥退婢女,亲手为公主除下金簪,解下发髻。其后令人燃香,跪坐在榻后,将公主的头放到腿上,轻轻揉着公主的额际。
“阿姊费心了。”
“不费心行吗。”
南康公主合上双眸,秀发披散,两鬓竟隐现几线白丝。
“瓜儿自幼身子不好,此番又遭了这么大的罪,我几夜都睡不好。前头几个都不省心,只有这个还能教一教。”
可惜就是不开窍!
如果桓祎开窍,有南康公主帮扶,临贺县公又岂会落到桓济的头上。至于世子之位,南康公主压根不稀罕。
两晋公主出嫁,嫁妆极其丰厚。
南康公主身为嫡长女,陪嫁的绢超过三百匹,金银铜钱以车运载,更有田产奴仆无算。当年庾太后的库房,儿子没得多少,九成都给了亲女。
桓容为公主亲出,天子是他的表兄,降生就得封县公。又背靠桓家势力,何愁没有出身?倒是几个妾生子,整日起歪心。这回更胆大包天,要害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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