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书也跟着一起来了,这么多天下来,章呈也看出来了,徐言在支书的心里,乃至在这个村子所有人的心里已经几乎幻化成了神的形象。他们对徐言虽然并没有表现出那种冰冷客套的恭恭敬敬,但却几乎是言听计从,感激中带着真挚的疼爱。
当然,徐言也绝对值得这样的疼爱,他为这个地方所做的事情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
譬如今天。
章呈跟着徐言他们来到镇上,目的是为了接一位远到而来的妇女。
说是远到而来,不如说是千里返乡。
这个妇女在二十年前去镇里赶集时不幸被拐卖到他省,当时,她家中已经育有一个12岁的女儿。这二十年间,她在买她的那户人家苟且偷生,起早贪黑地做工,无时不刻不在想念着自己的女儿,可是因为住得太偏僻,又不会说普通话,每次偷跑都被村民协助抓了回去。终于有一次让她抓住一次机会,向一位好心透露了自己凄苦的身世,好心人根据她所提供的一些信息联系到了村里,算是给报了个信儿。支书接到了这个情况便立即通报给了妇女的家人,他们莫不觉得不可思议又欣慰万分,然而他们家的家庭情况实在是太差了,根本没有能力出远门去接那位妇女回家,再加上一些现实情况——如果去那里接人,会不会引起那边人的愤怒,继而遭到暴力的阻拦?出于这些考虑,他们迟迟未能去接人,又着急又无奈。
支书替他们报了警,可必须要有一个人去那里走一趟,提供一些具体的情况和相关证据,那边的公安部门核实了情况之后才能实施解救。
村子里谁能去?这个人必须会说普通话,还得见过世面,人也必须机灵。
更重要的是,千里迢迢,一路上的吃住怎么解决?
这个妇女的丈夫早在几年前便去世了,女儿也刚生完第二个孩子,全家只靠女婿一个人打零工度日,这么些年来,他们连县里都不曾去过几次,何谈出这么大的远门?
支书叹了口气,其实他并不想事事都麻烦徐言——他活了这么大年纪,从没见过徐言这么善良、这么乐于付出的人,可这并不等于他们可以对徐言予取予求。
可是在这种时候他也没别的法子了,只能求助于徐言。
徐言不方便亲自出远门,于是委托了一位律师前往。那位律师跟那边的公安取得联系后,在第一时间将妇女解救出来,然后再由他的助手护送她到镇里,其间所涉及到的所有费用全部由徐言承担。
今天,他们便是来接妇女回家的,她家就住在村西头。
章呈听完这些一时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他看过无数的剧本,今天算是知道了,生活远比电视要来得“精彩”——也许这个词语用在这样苦难的遭遇上并不贴切,只是章呈在此时似乎有了某种体会:他在荧幕上曾多次塑造苦痛,可是,他真的了解苦痛的含义吗?
小时候他的家庭很贫穷,他觉得很苦痛;这么多年来,他在娱乐圈的勾心斗角里用名利在麻痹自己,他觉得自己从没有真正快乐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觉得很苦痛。
然而现在看来,是不是自己矫情得厉害了呢?
这个时候,妇女乘坐的汽车到站了,老态龙钟的她一身破旧的穿着,在别人的搀扶下下了车,她没有其他的行李,只在手中紧紧地捏着一个小布包。
章呈朝徐言看了一眼,只见他漾着微微的笑意,赶紧上前去扶那位老妇。
章呈心想:大傻子,为什么,你对于贫穷、对于苦痛总是能够这么从容呢?你究竟是傻子,还是天使?
想到这里,章呈自嘲一笑。
2
将那位妇女送到家,左邻右舍无不赶来祝贺。
妇女的女儿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一向坚强的她见到了自己的母亲不禁扑上去嚎啕大哭,哭声里仿佛倾诉着多年的艰辛和委屈,当然,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老妇见自己的女儿怀里抱着孩子,赶紧从她手中将婴儿接过来,脸上的泪水敛住,只剩下看到外孙的欣慰。
她一边安抚着婴孩一边不断对女儿说道:“丫头不怕,以后有你妈帮你带娃、打猪草、喂猪…”然而说着说着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她看着女儿一贫如洗的家,看着条台上供着的自己丈夫的遗照,一边流泪一边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章呈听到这几个字很不解。
当初,她被三个大汉拿着刀绑走,二十年间,她在那个买家那里做牛做马,受尽打骂,如今好不容易回到了家乡,女儿也长大了,应该是能好好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了,为什么?为什么她回来想到的第一件事却是为女儿干活做工,为什么她甚至还觉得对不起丈夫和女儿?
这个时候,妇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伸出手指,努力地将自己无名指上的一枚已经戴到发黑的银戒指摘下,然而也许实在是戴太多年了,戒指已经几乎镶进了肉里,她用力扯着却扯不下来。
女儿见状阻止她,问她做什么,她忙说:“这是给你的见面礼呀!”说着又把一直紧捏在手中的小布包打开,从里头掏出一些毛票直往女儿的手里塞。
女儿忍着泪不要,却又拗不过自己的妈妈,咬着唇将那些滚烫的钱攥在手中。
章呈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有点生气。
这些人怎么回事?为什么争着充当圣人?为什么不能为自己考虑考虑?为什么要活得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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