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濯从长安回来了?南亦远心头一阵欢喜,他弯起嘴角笑了起来,连一直带在身上的青玉流都没拿,就朝着门口快步走去。
朔漠也要跟上,却被楚姨拦了下来:“咱们俩就别去打扰先生和皇甫将军叙旧了,你再泡壶茶,我去准备些酒菜。”
朔漠不情愿地随楚姨走,时不时地回头望向南亦远离去的方向,咬紧了牙根。
皇甫濯抱着膀子斜倚在门边,他望着院中扶疏花木后的回廊,一袭青衫白衣翩然而至。皇甫濯心情极好,他竟还吹起了口哨,生怕南亦远看不见他一般。
南亦远笑着,走近皇甫濯:“许久不见,皇甫将军升官了啊。”远远地,南亦远就向皇甫濯道贺。
皇甫濯得意地扬起嘴角,朗声道:“许久不见,南先生客气了不少。”
然而,当南亦远走近他身前时,皇甫濯嘴角的笑容消失不见,他惊愕地看着面前的人,伸手触上了南亦远脸上那道可怖的疤痕。
“谁伤了你?!”皇甫濯恨恨咬牙,怒意瞬间喷涌而出,是谁在南亦远的脸上留下了这道伤痕!
第二十二章
南亦远挪开头,笑着道:“人都死了。”
皇甫濯一怔,而后明白了,南亦远能活着回来,那人定然活不了了。
“皇甫,其实我挺感激这道疤的,”南亦远对上皇甫濯心疼的眼神,笑意盎然,他伸手顺着脸上那道疤痕划了一下,“在那个时候我才明白,我是真的怕失去谁。”南亦远没有说明怕失去的到底是谁,可他是看着皇甫濯说的这句话,那个“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皇甫濯了然又吃惊地笑了起来,南亦远永远都是这么倔强而骄傲,不过这也仅是在他皇甫濯面前。
“是我让你去的长歌门,如果你不去,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在得知南亦远遇刺时,皇甫濯十分懊恼,他悔恨自己为何一定要让南亦远护送李泌离开,他可以求助郭子仪,但他偏偏将南亦远推了出去。因为,他太相信南亦远了,以为在年少时总舍身护住自己的人仍旧能护住其他人,可南亦远护住了李泌,却没护住他自己。
南亦远笑得无奈而感激,他却是摇了摇头:“皇甫濯,你以为你真能叫得动我?若不是我自己答应去,谁也别想让我南亦远这么折腾!更何况,你我皆明白这就是个陷阱。”
这就是南亦远的脾气,可皇甫濯却觉得南亦远还是变了,变得善解人意,不再难以亲近。
“走吧,朔漠应该已经备好了茶,正巧我还没用早饭,看你这风尘仆仆的模样,定然是连府都没回,直接奔我这里来了。”虽然皇甫濯装出一副轻松模样,南亦远还是一眼便看出了皇甫濯眉眼间的疲惫。
皇甫濯从不与南亦远客气,当即揽着南亦远的肩头,就轻车熟路地往里走。
石几上放了一壶刚沏好的茶和两碗粳米粥,还有几叠爽脆可口的小菜,茶温刚好,粥也刚晾凉。南亦远与皇甫濯一人就着一碗粳米粥,吃起了早饭。
初夏蝉声就已不绝于耳,池边荷香阵阵,两人瞬觉回到了十多年前在长歌门的时光。那时的皇甫濯还是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南亦远粉雕玉琢,两人坐在一起一个就像泥人,一个就像玉娃娃。然而,泥娃娃沉静内敛,玉娃娃却嚣张乖戾,与他们的外貌极不协调。教书的赵老先生总为玉娃娃暴跳如雷,倒是对泥娃娃颇为欣赏。不过,好歹有泥娃娃跟在玉娃娃身边,玉娃娃还会收敛一些。皇甫濯离开长歌门后,赵老先生以为再没有人能拿捏得住南亦远,谁知南亦远却转了性,开始认真念书,专心武学,虽然脾气还是一如既往地犟,但他却不再惹是生非。一晃多年过去,两人再相见,皇甫濯不再是瘦削的孩童,可他看南亦远的眼神,仍藏着化不开的温暖。
“楚姨的手艺一向是好,离开一个月我都没吃过楚姨做的饭菜,很是想念。”南亦远吃完了一碗粳米粥,对皇甫濯说。
楚姨在皇甫濯府邸时,也常常给皇甫濯开小灶,皇甫濯自然也没少吃楚姨做的饭菜。皇甫濯笑道:“我帮你吃了不少,的确好吃。”
南亦远给皇甫濯面前放了一杯茶:“可是这茶水却没从前的好喝了,你说说,那孩子是不是在你那经历了什么事?”
皇甫濯眼神一暗,复又亮了起来,他道:“这事也是我做的不对,当初沁水一役,若我不依着他带他上战场,这孩子也不会受到惊吓。”
南亦远手指摩挲茶杯边缘,讶然道:“他曾经的身份你该是知晓的,这种场面怎会吓到他?”
皇甫濯琢磨了一会儿回道:“许是看见了曾经的同伴死在眼前,自己却站在了对立的一方吧。”
南亦远沉默,难怪他觉得近来朔漠人变得有些沉闷,原来他经历了这样的事情。
“你怪我吗?”皇甫濯小心地问,不论南亦远回答他的结果如何,皇甫濯都认。
良久后,南亦远才淡淡地开口:“这个世道谁能料到呢?皇甫,我们都身不由己。”
皇甫濯心猛然一抖,他握住了南亦远冰凉的手,不松开:“南亦远,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南亦远看着对面温柔的人,也露出了温暖的笑容来:“我信你皇甫,不信你,我也不会活着回来见你了。”
这一瞬间,似乎所有的顾忌与隔阂都消融了,纵然十多年未见,他们仍旧可以如孩童一般不在乎任何事,任何人。南亦远望着皇甫濯,皇甫濯看着南亦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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