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极为难熬的,独自一个在洞中,焦灼也好,无聊也好,茫然也好,他可以随意躺坐,随意暴走,随意出点什么动静,提醒自己,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可是有了第二个人,还是个令仙门百家望风而逃的人,醒林自然不敢胡来了。他默然,他也随之默然。
就在醒林以为自己要疯的时候,瘸腿老人传他出去。
原来这守灯人也非日日镇守灯前,每隔数日也可出去沐浴一次,这是定矩,醒林得见熟人,赶着问:“小金怎么样了?”
老人停步,摇了摇头。
醒林从此后再也未问过小金。
他经过关押着胡争如和那散修的养尸阵,目不斜视。
这一次出洞,他得知,尊主回来了,带回一件“宝器”,据说是一个散修,嚣张狂傲的很,修为也是极高的,和胡争如关在一处。
到此时他才晓得,原来所谓寻宝器,是寻人,寻合适之人连炼造成凶尸,故称“器”。
他在洞内苦憋了多日,见着老人忍不住大倒苦水,“两个人在洞内,比一个人在洞内还憋屈,这位少尊主数日来一句话不说,如一尊佛像般镇日枯坐。”
老人微微一笑,“我们这位少尊主一向如此,他倒是一位好相处的,没有那位和他的徒弟那样y-in晴不定,动辄杀人。”
他用手藏在怀中伸出两个指头,立刻缩了回去。
好相处?醒林默然,若是仙门百家听到这三个字,不知会作何感想。
老人领他到一处小湖边,蹲在石头上,等他沐浴。闲聊道:“这位少尊主刚来时,我和他接触甚少,至少有十年一直以为他是个哑巴,第一次听他说话,把我吓了一跳。”
“他长大后,尊主对他愈来愈器重,他日日在灯前修炼,我们也见不着他,出了忘月窟,便是下山出海,隔几日回来了,仍旧进洞,几乎从未见他在晦朔山中闲逛过,也很少听他说废话。大约奇才总是有些与凡人不同之处。”
奇才?醒林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出洞一趟虽然兴奋,听到的却尽是不想听的消息,醒林灰心丧气的回去,却发现天掷不见了。
他又一次下山了。
来至洞内时无声无息,下山时杳无音信。如此重复几次,醒林渐渐习惯他的做派,两人互不相扰,各自忙各自的。
醒林不知道的是,天掷每一次下山出海,对仙门中人来说,每一次都是劫难,天掷小魔尊的名头渐渐盖过魔尊万斛龙,在许多地方,甚至将他二人混淆,直接指天掷为魔尊。
不知道天掷出去了多少次,回来了多少次,天气变冷又回春,湖水结冰又消融,许是到了第二年的某个日子,醒林已分不清是白天黑夜,他坐在灯前,可以枯坐几十个时辰,因无人与他说话,他已习惯了不言语,有人与他说话时,他反应迟钝,口舌木讷。
来晦朔山的原因,他已越来越少想起,留在洞内的原因,是因为他要活着。
活着,又大概是因为目前死不了。
用不了多久,他许是要渐渐成为灯前一道泥塑。
这时,身后的岔口传来一阵沉重的,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这不是醒林习惯的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睑。
他回头,千百盏灯火的光辉照耀洞口,原来如此清晰。
那天掷黑衣s-hi透——沉甸甸的絮了血,他的脸不再是冷淡的白,而是失血过多的苍白。原来轻若无声,控制自如的步伐,此刻比一个凡人莽汉还要笨拙混乱。
他受伤了,伤得很重。
第十二章
天掷昏昏沉沉,来到他急需的至y-in之地,如豆的灯火中,他看到一个背光而坐的身影。
他看到旁边有他的蒲团,朝蒲团走了两步,却越走离得越远。
当然蒲团是没有动的。
他晃了一晃,眼前的一切倾斜并暗下来,他晕厥过去。
这一觉仿佛是睡了很长时间,他梦见东南海边,十二大门派打头阵,无数无名小派和散修们尾随在后,顺海而过的游尸们如浪潮一波又一波被送至海岸上,但是仙门中人个个如不要命一般厮杀,游尸的海岸线渐渐后移,眼见便要被冲破。
冲撞海岸线最锋利的尖端处,是镇九门的胡得生,还有东山派的虞上清。
天掷从空中看的清楚,他双臂展开,双手一转一卷,两股业火从手心飞旋而出,他向前一推,两股业火直冲那二人而去。
那业火杀了二人一个措手不及,虞上清和胡得生在厮杀中,忽然遭遇煞气十足的业火,不由大惊,左支右绌,连连抵挡后退。
而更可怖的是,一个人影紧接着降落在业火之后,与虞上清,胡得生相距不过两步的距离。
战场上僵持将近两年,天掷从来都是在远处协战,但他的身影,他的衣着,他的身法,不仅萦绕在二人的噩梦中,更是萦绕在无数仙门中人的噩梦中。
他二人同时蹿起一阵麻意,从脚底直达头皮,层层锦衣下炸开无数毛孔。
天掷静静瞧着被业火缠绕的二人,清淡的眼中,连不屑都没有。
要杀他们,不难。
他手腕缓缓翻转。
虞上清却高喊一声,“十二掌门归位!”
仙门前线如潮水般退却,退出一个圆圈。十二掌门仗剑到齐,将他合围,天空中闪现一个奇妙的银线网格。
一闪而逝。
这是他最后一个深刻而清醒的记忆。而后他对战数十个时辰,直到伤重之下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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