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只发出了一个模糊的音节。
“二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我没在意,自顾自地说,“哦对了,你能把池迁叫过来听一下电话吗?”
电话那头仍然一片寂静,就在我忍不住要再次出声催促的时候,那边轻轻地说:“爸爸,我在。”
我一下坐直了。
“二叔还在睡觉。”小孩声音仍旧很轻。
小孩声音还嫩,又是特别轻缓的那种,照理说只会叫人更放松,可我莫名就有点紧张。
因为池迁上辈子一生闷气说话语气就会变成这样,特别平静,特别轻,像是冬日里结了一层薄冰的溪流。每次他一露出这种语调来,我就特别容易底气不足,就算我什么都没干。
果然,习惯真是强大的东西,我现在就有点心虚。于是我带着点小心问:“那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他不回答。
这又是池迁的一大习惯——他遇到什么事都不和人争执,要是意见相左或是惹得他心里不痛快了,他要不冷眼旁观,要不沉默是金,反正不会把真心露出来给你看的。小时候不幸的童年教会他隐藏自己。而现在看来,他从小就是这闷葫芦的个性,怪不得我们以前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关系都比僵尸还僵了,却没吵过架。
于是我有些尴尬的呵呵了两声,顿了一下,尽量用欢快的语气说:“阿卷,爸爸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哦!今天爸爸的检查出来了,没有感染**,你知道**吧......”
“我知道。”他打断了我。
“啊,你知道,嗯,你知道就好。”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出打这个电话的目的,“那个,今天上午想不想和二叔来见爸爸?”
他反问:“爸爸愿意让我见了吗?”
他这话让我一愣,我愣完第一反应是:他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讽刺?
第二反应就是:嗯,果然我不知怎的把他惹毛了。
我回想了一下,以前要是发生这种情况我是怎么应对的呢?
上辈子好像也有一次把池迁气得不轻,对,没错,就是那次,池迁上高中时第一次参加演讲比赛那次。
不像别的孩子喜欢闹父母,池迁从小就很少向我提要求。等他长大了次数就更少了,只有那天一起吃午饭的时候,他难得要求我下课后去看他比赛,我当然是满口答应。
他听见我答应后还笑了,像是心满意足了一般。
但我失约了。
我们年段语文组的一位女老师要请庆生酒,还特别点名要我参加。我想到池迁本不想答应,没想到女老师居然过来挽了我胳膊,惹得全办公室的人齐声起哄,那位女老师又再三说:“同事一场,陈老师连我的生日都不晓得,我现在也不跟陈老师要生日礼物,只要陈老师肯赏光就行,怎么样?”
我说要去看儿子的演讲比赛,一名同事立即说:“是小礼堂办的那场吗?那只是预赛而已,后面的比赛还多着呢,不去也可以,陈老师就不要推脱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我再找不到借口,就这么被拖去了。
那时的我没有细想,觉得以后进了决赛再补回来也行,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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