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师父您老人家勿挂念。”张艺兴轻声说,“这四年经历,殊知人世冷暖,师父可要快些好起来,艺兴还要跟您讲讲外头的新鲜事儿。”
“黄土盖过脖颈的人,好不好的都这样了,外头的事儿,我一糟老头子也不感兴趣,就是太久没听你唱了,可否给师父唱段?”师父拍着张艺兴的手说。
“好,师父想听什么?”张艺兴点头道。
“打从你小,就逼着你扮旦角,那时你可是恨透了我,这一次就唱《穆柯寨》。”师父抖着手艰难地坐起来。
“好师父听了。”
没有锣鼓,没有唢呐,只凭着清嗓唱出这段别人的故事。
老人家欣慰的点点头,胸口突然一阵发睹,剧烈的咳嗽了一番,一股惺甜涌上喉腔,随之如水般喷了出来。
“师父…”
“师父…”
张艺兴忙去扶直直仰过去的师父,连叫几声,老人先是抖了下身体,便没了反应。
门外头听着哭声,众弟子纷纷涌进来,满院子哭声连连,哀怨滔天。
几个年长的师兄上前来劝慰,将哭软了身子的张艺兴扶至一旁,几个有资历的师父纷纷将早就备好的衣裳给老师父穿上。
老人们有规律,遗体停留三日后方可下葬。
三日后西祠胡同里围满了人,哭喊声大过了丧笛声。
张艺兴走在师父师兄身旁,后抬着木头棺材,白色纸钱漫空瓢撒。
戏子一生,浮华一梦,为他无坟自唱离殇,生死一指流沙,这是师父的一生,是戏子的一生,但,他张艺兴不想就此了了一生。
第19章 【拾玖】
子夜,北平一高档旅馆内,一批军人站开一排,为首的军长随意的坐在一旁,等候服务员开好房间。
他身旁陪着一女子,贴心伺候,看他的眼神都波光潋滟。
“大尉,好了。”部下将钥匙递过来,吴亦凡接到手里就上了楼。
身后的大批军队择各操其职,一旁的服务员许着是新来的,又许着是胆小,早已吓得哆嗦的不成样子。
由服务员领着进了房间,吴亦凡翻手将大衣脱下,随手丢在了皮沙发上,仰身倒下。
身旁的女子抬眼打量着四周,下巴都要被这富丽堂皇的房间惊掉了。
自己半生多苦楚,依居寒窑,粮无隔夜,衣无数重,辛劳成疾,却还要受沦落风尘之苦,想来,便忍不住涕泪连连。
“你怎么了?”吴亦凡一脸茫然,吩咐下属给他递上纸巾。
“没,只是想起了旧事,忍不住感伤。”女子轻抚泪珠,微微笑道。
吴亦凡辞退了众人,轻声道,“你且放心,既然是我吴亦凡救了你,自会护你周全,等我接到了人,便转还南京,你若想跟着,等到了南京许你一方池田,可保你安稳度过半生,若你不愿,盘缠金银我自会备好,来日方长,寻得良人嫁了,我吴亦凡也算是当了一回媒人。”
“爷。”女子扑通跪在吴亦凡脚边,泪如泉涌,“您是要赶玉禾走?”
“你这是做甚?快些起来。”吴亦凡弓腰去扶,“我不是赶你,只是你是女子,怎可长久常住军队。”
“不,爷,玉禾的命是您救的,若不是您,怕是玉禾已落去风尘,爷,玉禾发誓,一生只忠于您,玉禾知晓,玉禾身份卑贱,配不上您,只愿伴在爷您身边为奴为俾,伺候您,求爷莫要撵我离开。”女子反握住吴亦凡的手,双眸晶莹,鹅蛋脸上挂着两道泪痕。
吴亦凡着实无奈,平生最见不得女人哭,这会子可好,算是栽了。
“我没说撵你走,只是…算了。”他顿了顿,便觉得没有在争辩下去的必要,便和了语气,“天色不早,你且去睡吧。”
“爷...”
女子还想说,瞧见吴亦凡已无心在听,便住了口,犹豫且不舍的出了门去。
窗外一枚明月,皎洁的月光洒进房里来,吴亦凡倒了杯茶水站在窗口,他早些时候特意吩咐下属选了处距张艺兴的西祠胡同较近的旅馆,一眼望去,大半个西祠胡同尽收眼底。
月光如水,触景生情,眼帘是那人青衣在身,容颜身段,美妙流光,翩若惊鸿。
禁不住伸手去抓,奈何幻影破灭,一切成空。
吴亦凡仰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对着明月深深叹了口气,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只为了能见得佳人一面,今夜,我距你如此之近,却为何总感觉不到你心的回应。
第20章 【贰拾】
翌日清晨,往常平静的西祠胡同炸开了街,一只墨绿军装的国军浩浩荡荡站开两排,吴亦凡下了车抬头看了眼名人堂的牌匾,扶了扶帽檐,唇畔浮起一抹淡笑,意犹未尽,提步走了进去。
“军爷大驾鄙堂,不知所为何事?”六师父笑着迎上来,心底里七上八下的不安。
吴亦凡不语,只是环视着四处,却寻不着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
灵堂里还跪着诵念佛经的张艺兴,听着前厅一阵骚乱,便吩咐守在一旁的副官去瞧瞧。本还以为是街上的地痞流氓见老爷子去世,特来此撒野,这一次他副官要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好身手,却见吴亦凡为首的一排国军站在院子里时,副官顿了一下,上前,欣喜道,“大尉!”
吴亦凡点了点头,上下瞧了眼副官,几日不见,这家伙竟然胖了,是不是抢了他小艺兴的伙食,这家伙,一定不能轻饶。
“张二爷在里头呢。”副官是个聪明人,摆手指着内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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